鐵門縫裡的冷風貼著掌心往袖口鑽,我盯著那道裂開的黑暗,耳墜突然震了一下。
“準備接單。”阿絮的聲音很輕,像是從一口深井底下浮上來的回音。
我沒動,隻是把左手慢慢抬起來。掌心朝上,怨氣值浮在皮膚表麵,五十七點三,數字穩得像被釘住了一樣。可我知道它馬上就要變了。
“替我寫完最後一份作業。”我說,聲音壓得很低,幾乎和呼吸混在一起,“題目是——如何殺死係統。”
話音落下的瞬間,牆角的磚縫裡滲出一縷灰霧,接著是第二縷,從排水管口、通風口、地磚裂縫,無數細小的影子冒出來。它們沒有完整的形體,有的隻剩半截手臂,有的隻有一隻眼睛漂浮在空中,但全都朝著我的方向微微低頭。
灰影、代寫生、傳信靈、食堂遊魂……這些曾被我用奶茶換來的鬼怪,此刻一個都沒少。
它們沒說話,隻是同時抬起臉,像是在等最後一道指令。
我閉了下眼,再睜開時,左眼已經泛起金光。光不刺眼,卻讓整個通道的空氣都顫了顫。
“去吧。”
它們散開了,速度快得連影子都沒留下。我知道它們去了哪裡——圖書館頂樓那台老式打印機正在自動啟動,實驗室的黑板上墨跡緩緩浮現,宿舍樓信箱裡憑空多出一封未署名的信,而食堂後廚的鍋鏟正自己翻炒著一鍋清水。
每完成一次委托,就會有一絲怨氣流回我體內。
第一絲進來的時候,指尖發麻。
第二絲,手臂內側開始發熱。
第三絲,腳底像踩進了溫水裡,整個人輕了一圈。
數值跳到了六十,又跳到七十。身體的感覺一點點變模糊,仿佛有層薄膜正從外向內包裹住我。我看自己的手,皮膚下浮現出極淡的紋路,像是有人用針尖在我血管裡畫了代碼。
八十。
喉嚨乾得發疼,我咬破舌尖,血腥味在嘴裡漫開。痛感讓我清醒了一瞬,剛好看到數值越過八十五。
九十一。
頭頂的水泥塊簌簌掉灰,通道深處傳來金屬扭曲的聲響。不是幻覺,是現實在承受不住什麼。那些鬼怪正在跨越禁忌執行任務——它們在替我“書寫終結”,而係統殘存的監控程序正瘋狂反撲。
阿絮在我耳邊咳了一聲,聲音斷斷續續:“主人……它們撐不了太久……數據風暴要來了……”
我沒有回應,隻是把背更用力地抵在鐵門上。門框上的鏽渣硌進肩胛骨,疼得真實。這種疼能幫我記住自己還活著。
九十六。
右腿開始失去知覺,褲管下的皮膚泛出微藍的光。我低頭看去,那光順著小腿往上爬,像潮水。
九十八。
整個通道劇烈晃了一下,頭頂一塊混凝土砸下來,在離我半步遠的地方碎成粉末。灰塵揚起的刹那,我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淒厲的嘶鳴——是代寫生,它在圖書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撕碎了最後的執念。
怨氣值猛地跳到九十九點六。
還差一點。
我攥緊拳頭,指甲陷進掌心。疼痛傳來,但比剛才遲了半拍。身體正在脫離血肉的範疇,意識卻異常清晰。
就在這時,耳墜突然燙了一下。
“最後一筆……”阿絮的聲音幾乎聽不見,“謝無涯斬裂時間裂痕的那一刻,我偷偷記下了因果鏈的斷裂點。那是你第一次真正觸碰規則之外的東西——係統沒登記,但它存在。”
怨氣值歸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