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聽見自己說:“既然我是容器,那就由我來決定,裝什麼。”
話音落下,左眼的銀芒猛地一沉,像是有東西在往深處紮根。神經被拉扯的感覺還在,但不再混亂。我抬起手,指尖貼上右耳,銀杏葉耳墜正微微發燙,像一塊剛從火裡取出的鐵片。謝無涯的氣息還連著這枚耳墜,微弱,卻穩定。我借著契約的震頻,一點點把心跳壓回正常的節奏。
視野裡的數據鏈開始重新排列。那些交錯的光絲不再胡亂跳動,而是沿著某種規律緩緩流動,像被無形的手梳理過。我知道,這是銀芒晶體徹底嵌入後的反應——它不再隻是被動接收信號,而是開始讀取係統底層代碼。
“阿絮。”我在心裡喊。
灰影顫了一下,勉強從地麵浮起,像一團被風吹散又聚攏的霧。它沒說話,但一股熟悉的怨氣值順著契約湧進我的意識。我立刻明白它的意思:還能撐一會兒,代價是之後至少三天沒法替我寫作業。
我冷笑了一下。現在誰還關心作業。
我集中精神,把那股怨氣值在意識中鋪開,形成一道薄而堅韌的屏障。係統警報聲在遠處響起,像是隔著一層牆,被擋了下來。與此同時,私密通道的路徑徹底亮起,直指觀測之眼的核心。
就在這時,平台中央的空氣輕輕晃了一下。
雙生陸綰綰站在原地,半沙漏的粉末仍在她掌心懸浮。她看著我,眼神沒有敵意,也沒有親近,隻是靜靜地等。陸綰綰還在昏迷,靠在我懷裡,呼吸很淺,體溫偏低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抽動了一下,指甲縫裡滲出一點銀粉,落在地上,瞬間化作細小的光點消散。
我低頭看她,又抬頭看向那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孩。
“你想讓她回來?”我問。
她沒點頭,也沒開口,隻是把手抬高了些,讓那半沙漏的粉末更清晰地暴露在光下。粉末開始緩慢旋轉,像是感應到了什麼。
我知道她在等一個信號。不是救援,不是憐憫,而是一個選擇——是否願意承擔融合的後果。
我伸手探進書包,摸出一疊皺巴巴的紙。最上麵那張寫著“數學作業”,是我讓七隻低階鬼怪輪流代筆拚出來的答案。後麵幾十張也都差不多,物理、化學、曆史,全是這些年攢下來的“作弊證據”。我把它們一張張撕下,疊成一個小方塊。
“阿絮,叫他們出來。”
灰影猛地擴散,七道模糊的身影從不同方向浮現,站成一個環。它們曾幫我抄作業、送情書、偷試卷,每次任務完成後都會反饋一絲怨氣值。現在,這些怨氣被壓縮在一起,形成了一圈看不見的結界。
我將那疊作業紙放在環中央,低聲下令:“用怨氣織場,屏蔽外部觀測。”
紙張邊緣泛起微光,隨即整片區域的空氣變得粘稠。雙生陸綰綰的身影晃了晃,仿佛被什麼東西托住。我扶起陸綰綰,讓她慢慢靠近自己的另一麵。
她們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一步時,空間開始扭曲。銀粉劇烈震動,像是要炸開。我立刻掐住陸綰綰的手腕,逼她釋放最後一次記憶丟失的代價——那是她從未主動交出的部分,藏在潛意識最深的地方。
一縷銀色粉末從她指尖溢出,飄向對麵。
雙生陸綰綰伸手接住,掌心合攏。刹那間,兩股氣息碰撞,卻沒有爆發。相反,那半沙漏的粉末緩緩上升,與空中殘留的銀粉交融,最終凝成一個完整的沙漏形狀,靜靜懸在兩人之間。
她們的身體同時輕顫。
接著,雙生陸綰綰向前邁了一步,身影逐漸透明,最終融入陸綰綰體內。沒有爆炸,沒有撕裂,隻有一聲極輕的歎息,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麼。
陸綰綰的眼皮動了動,但沒睜開。她的呼吸變得平穩,身體不再透明,八音盒安靜地躺在口袋裡,齒輪停止轉動。
完整的時間之輪,啟動了。
我沒有時間確認她是否恢複意識,立刻轉向機械義眼的方向。它仍懸浮在半空,紅光閃爍不定,南宮熾的意識還未完全切斷。我能感覺到,係統主控節點正在試圖封鎖我的訪問權限。
三十七道數據鎖鏈從地下支架升起,像活物般朝我纏來。
“就是現在。”我咬破手指,在空中劃出一道血痕,隨即把那疊作業紙扔進數據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