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珠回到指尖的瞬間,影子動了。
它不再貼著地麵,而是像有生命般微微起伏,仿佛底下藏著呼吸。我盯著那滴血,它安靜地縮回傷口,皮膚閉合,不留痕跡。這不是愈合,是逆轉——和剛才時棲在數據河裡複蘇的過程一樣,時間在這裡變得可以折疊。
阿絮的聲音比之前虛弱:“你最好彆在這時候發呆。”
“我沒發呆。”我抬起手,讓影子順著手臂爬上來一點,“我在確認一件事——我現在進去,還是‘我’嗎?”
他沉默了一瞬,“你是權限本身。但係統不會認你為主,隻會把你當漏洞。”
我點頭,再次閉眼。
意識下沉的觸感比上一次更清晰。沒有墜落,也沒有撕裂,就像走進一間熟悉的房間。可當我睜開眼,眼前的景象變了。
不再是流動的數據河,也不是懸浮的向日葵林。這裡是一片荒原,灰暗、死寂,腳下踩著的是層層疊疊的廢棄代碼塊,像被碾碎的骨頭堆成的路。遠處立著無數歪斜的金屬柱,上麵掛著殘破的眼球模型,瞳孔已經乾涸,虹膜裂開,露出裡麵鏽蝕的齒輪。
“這是哪?”我問。
“墳場07。”阿絮說,“被係統丟棄的東西都在這兒。包括……他們。”
我往前走。每一步都激起細微的震動,那些眼球輕微轉動,空洞地朝向我。突然,其中一個發出哢噠一聲,瞳孔重新聚焦,一道紅光掃過我的臉。
我停下。
它沒攻擊,隻是記錄。
接著,第二具、第三具……陸續亮起。三十七具觀測之眼,全部睜開。
它們不是衝著我來的。每一具的視線都鎖定在不同的方向,像是監視著三十七個平行時空。而在那些投影中,我看到了南宮熾——有的站在祭壇中央高舉青銅楔子,有的跪在解剖室地板上捧著機械義眼,還有的正將一管銀色液體注入自己的太陽穴。
他在不同時間線裡重複著同樣的事:布設監控、篡改學生檔案、激活教師評議係統。每一次行動後,都會有一道微弱的數據流脫離主網,悄悄彙入這片墳場。
“他在備份自己。”我說。
“不止。”阿絮聲音發緊,“他在等一個能繼承所有觀測權限的人。而這個人,必須是從係統底層爬出來的‘失敗者’。”
我冷笑:“所以他一直給我打e級評分?”
“不是他。”阿絮糾正,“是係統自動執行。你的母親,當年也是e級。”
我心頭一震。
話音未落,一股拉力從背後襲來。影子猛地被拽向一側,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下麵扯它。我立刻穩住身形,將左眼銀芒集中到腳底,光芒滲入地麵,瞬間燒斷了幾根纏繞上來的黑色絲線。
那些不是數據纜,是某種殘留意誌編織的陷阱。
“剛才那是誰?”我低聲問。
“不知道。”阿絮喘了口氣,“但我感覺到了……同類的氣息在消失。有東西在這片墳場裡吃鬼。”
我皺眉,“吃?”
“不是吞噬數據,是連怨氣值一起抹掉。不留渣,不報警,連清剿程序都沒觸發。能做到這種程度的,隻有兩種存在——係統的終極防火牆,或者……被係統清除後又反噬回來的東西。”
我沒有回答,繼續向前。
越往深處走,空氣越凝滯。那些倒塌的金屬柱之間,開始出現斷裂的鎖鏈,鏽跡斑斑,末端還連著半截手腕骨狀的數據殘影。地上散落著破碎的身份銘牌,其中一塊上刻著模糊的名字:雲昭華。
我蹲下,指尖碰了碰那塊銘牌。
它突然亮了一下,浮現出一段視頻片段——一個女人站在講台上,麵對一群學生,正在講解如何與低階通靈體簽訂臨時契約。她的左眼泛著細碎銀光,右耳戴著銀杏葉耳墜。
是我母親。
畫麵跳轉。她獨自走進校長室,手裡拿著一枚青銅楔子。南宮熾坐在辦公桌後,機械義眼投出一片紅色光幕。兩人對視片刻,她將楔子放在桌上,轉身離開。下一秒,光幕落下,她的身影從所有監控記錄中被刪除。
再下一幀,她在地下通道奔跑,身後追著數道黑影。她不斷回頭,嘴裡念著什麼。最後倒在一道門前,手指在地上劃出一道符號——正是我現在胸口刻痕契約的原型。
視頻終止。
我站起身,喉嚨發緊。
“她失敗了?”我問。
“她沒失敗。”阿絮聲音低沉,“她成功啟動了逆命改寫。但她改寫的不是規則,是下一代持有者的誕生條件——她把‘必須完美通過係統考核’改成了‘允許e級晉升’。”
我愣住。
難怪我會被選中。不是因為我強,而是因為她是第一個敢篡改係統核心邏輯的人,而我,是她留下的後門。
“所以這些鬼……”我環顧四周,“都是她當年帶進來的?”
“嗯。”阿絮說,“初代觀測者團隊。她們協助她建立最初的反抗網絡,結果全被係統標記為‘異常數據’,強製清除。魂魄封在這兒,連輪回都不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