鐵門在身後緩緩合攏,發出沉悶的摩擦聲。
我站在石架前,指尖還殘留著青銅楔子放下的觸感。謝靈犀的人偶依舊閉著眼,紙麵上沒有一絲波動。可就在我抬手的瞬間,地麵開始震顫。
不是來自腳下,而是從四麵八方滲入的頻率震蕩。空氣裡浮起細碎的光點,像是被驚擾的塵埃,卻帶著怨念的脈動。我立刻意識到——她們醒了。
母親的怨靈率先浮現,身影比之前更凝實,銀灰色的輪廓在昏暗中劃出弧線。她沒有看我,而是轉向祠堂深處,雙手張開。刹那間,無數道相似的身影從石縫、梁柱、甚至紙人背後湧出,全是初代觀測者殘存的意識體。她們的動作整齊得異常,仿佛被同一段記憶牽引,開始低聲吟誦。
聲音起初很輕,像風吹過枯葉。但很快,音波疊加成潮,衝擊著祠堂內的數據結構。牆壁上的符文一道接一道熄滅,石架微微傾斜,幾隻紙紮人滾落在地,裙擺上的名字開始扭曲。
阿絮的聲音從影子裡擠出來:“她們在重演死亡流程!係統要崩了!”
我沒動。這種崩潰不是攻擊,是執念的回響。她們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——二十年前那場所謂的“畢業典禮”,其實是係統對失控觀測者的集體清除。而現在,楔子回歸,觸發了那段被封鎖的記憶。
“不能硬擋。”我說,“得讓她們想起自己是誰。”
左眼突然發燙。銀芒自行流轉,在視界中勾勒出每一道怨靈的頻率軌跡。我抬起手,將詭語係統調至最高通聯模式,向所有灰影鬼下達指令:“以課桌殘骸為錨點,構建三級緩衝陣列,壓製記憶共振。”
阿絮立刻響應。影子邊緣裂開,十幾道灰霧狀存在竄出,迅速占據祠堂四角。它們用殘存的怨氣編織成網,像撐起一張無形的傘,暫時隔絕了部分聲浪。
但這隻能爭取時間。
我閉上雙眼,集中精神。左眼的銀芒順著經脈流動,彙聚到掌心。這不是戰鬥用的力量,而是淨化——把被係統篡改的記憶,一點點還原回去。
第一縷光灑出時,最近的一名怨靈猛地停住。
她原本重複著跪拜的動作,此刻卻僵在原地。銀光落在她肩頭,化作一段模糊的畫麵:她在圖書館翻書,筆尖停在某頁角落,寫下一首沒署名的小詩。那是她的最後一段完整記憶,未被係統抹除的部分。
她顫抖了一下。
接著是第二個。銀光觸及的刹那,她正站在校門口,手裡攥著兩張電影票,望著遠處空蕩的街口。等的人始終沒來。
第三個,第四個……越來越多的怨靈停下動作,臉上浮現出久違的表情。不是憤怒,不是痛苦,而是一種近乎釋然的平靜。
可母親的怨靈仍站在中央,目光死死盯著我。
她沒被淨化影響,反而逆著光流靠近。速度快得不像虛影,直接穿透我的胸膛。
一瞬間,畫麵湧入。
不是她的死亡,是我的誕生。
她在產房外簽下契約,將一部分意識封入尚未出生的孩子體內;她在實驗室拆解係統代碼,試圖找出“e級判定”的漏洞;最後,她把青銅楔子刺進自己的心臟,不是為了獻祭,而是為了切斷主係統對初代觀測者的控製鏈。
她成功了,代價是被判定為叛徒,意識流放至數據墳場。
“彆碰楔子……”她的聲音在我體內回蕩,“他們會利用你重啟儀式。”
我睜開眼,直視她的眼睛。
“我不是來完成儀式的。”我說,“我是來終止它的。”
左眼銀芒驟然暴漲。這一次,它不再散作光雨,而是凝聚成形——一柄通體透明的光劍,劍身流淌著無數細小的名字,全是曾被抹去的觀測者之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