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關上的瞬間,我背靠著鐵皮,呼吸卡在喉嚨裡。眼前畫麵沒散,反而更亂了。
左邊是鐵桶陣列,我的克隆體在液體中睜眼;右邊是廁所瓷磚,一個女人被拖進去,頭發散開,手腕上有道舊疤——那是母親;正前方則是鐘樓炸成火球的慢鏡頭,碎片飛到一半就凝住了。
三股聲音同時撞進耳朵:鐵桶的嗡鳴、母親的悶哼、爆炸前零點一秒的倒計時。
我咬住下唇,直到血腥味漫上來。左眼銀光開始跳動,像快耗儘的燈絲。這不對勁,不是幻覺,是時間本身在撕裂。
“阿絮。”我啞著嗓子。
它貼在我太陽穴上,影子薄得幾乎透光。“我在。”
“接冥想狀態殘影。”
它沒動,我知道它已經快撐不住。可我還是伸出手,指尖壓住眉心,把最後一絲怨氣值抽出來注入係統。頻率調到了母親留言時的波段——低、斷、帶著震顫。
嗡的一聲,腦子裡像有根弦繃緊。
三重影像被強行拉開,變成三條並行的信息流。鐵桶陣列屬於現在,廁所屬於過去,鐘樓爆炸……是未來。
“你不是祭品,你是鑰匙。”我在心裡重複這句話,一遍又一遍,像是給自己打錨點。
視線終於穩住。
我睜開眼,發現外麵變了。
走廊裡的學生動作全反著來:有人從地上站起,書本從地縫收回掌心;窗外一隻鳥懸停在半空,翅膀展開卻不扇動;遠處教學樓外牆的裂縫正在緩慢閉合,像錄像倒放。
時間亂了。
我扶著牆往外走,腳踩在地麵時感覺輕了一瞬,仿佛踩空了某個節拍。剛出準備室通道口,就看見陸綰綰跪在鐘樓下,雙手抱頭,指甲縫裡不斷滲出銀色粉末,像沙漏漏到底的最後一撮細沙。
她的身體在閃,一明一暗,像是信號不良的畫麵。
“她要沒了。”阿絮貼在我耳邊,“再不拉回來,下一秒就會被時間流衝走。”
我沒問怎麼救。這種時候,猶豫就是死路一條。
我掏出那半塊玉墜,按在額心。母親留下的東西還在共鳴,微弱但持續。我閉眼,讓意識順著那頻率探出去,找她最後一次成功回溯的節點。
三秒前。
她用能力躲開了從天而降的水泥塊。
我把那段記憶抓出來,在腦內具象化成一道淡金色的光痕,順著空氣甩出去,纏上她的手腕。
她猛地一顫,整個人往回“彈”了一寸。
不是位置移動,是存在感的回歸。
她咳了一聲,仰麵倒下,八音盒從口袋滑出,蓋子裂開一道縫,裡麵膠卷露了一角。
我蹲下去,聽見盒子裡傳出一段旋律——沒有名字,但每個音符都帶著倒流的重量。
“你失控了。”我說。
她嘴唇發白,“我不知道……剛才試了一下回溯,結果……整個校園的時間都在抖。”
我沒怪她。這種事沒法防。她的係統和南宮若的雙子係統同源,而南宮若剛剛自毀,殘留數據還在震蕩。就像一根繃到極限的線,輕輕一碰就崩。
我抬頭看鐘樓。
大鐘停在十二點整,指針不動,但表麵浮著一層水波似的紋路,像是時間在這裡結了冰。
“不止是倒放。”我說,“是所有時間節點同時生效。”
阿絮顫了下,“你的克隆體在b7區醒來的時候,係統判定不了哪個才是‘真’的你。身份權重分裂,導致過去、現在、未來全都獲得了現實權限。”
我懂了。
我不是第一個雲星月,也不是最後一個。我是唯一活著的那個,卻偏偏和七百多個複製品共享命格。
係統懵了。
當觀測之眼無法確認“唯一性”,規則就開始崩潰。
我正想著,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。
時棲衝過來,懷裡抱著那株蝕骨花,根係焦黑,葉子一片片脫落。可花瓣還在亮,一閃一閃,像壞掉的顯示屏。
他喘著氣,把花遞到我麵前。
我看見了。
一片花瓣上,母親站在實驗室,手裡拿著筆,在文件上寫下“星月計劃終章”;另一片上,南宮若站在鐘樓控製台前,手指懸在紅色按鈕上方。
兩個畫麵同時存在。
一個過去,一個未來。
但它們互為因果——母親寫下終章,是因為知道南宮若會按下自毀;南宮若自毀,是因為看到母親失敗的結局。
閉環。
“花在同步時間線。”時棲聲音發抖,“它原本隻記錄單一事件,但現在……它同時接收到了兩種未來。”
我伸手碰了碰花瓣。
指尖傳來一陣刺痛,像是被電流掃過。
就在那一瞬,我明白了。
係統不是單純宕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