鐘樓的指針仍停在1159,銀沙從裂痕裡不斷滲出,像細鹽般無聲堆積。我靠著謝無涯的身體,呼吸貼著他頸側的脈搏。那枚青銅楔子還貫穿我們兩人,隨著心跳一寸寸往深處紮。阿絮蜷在我腳邊,灰霧稀薄得幾乎看不見。
我抬起右手,指尖蹭過耳墜上的銀杏葉。最後一絲怨氣值還在那裡,溫熱未散。剛才那一擊沒有用它改寫規則,現在也不能。清剿程序一旦觸發,整座學院的係統都會鎖定異常源——而我現在就是那個源。
我動了動肩膀,牽扯到傷口,血又順著校服往下淌。但動作沒停,一手撐地,另一手拽住謝無涯的衣領,一點點把他往鐘樓後門拖。他的影子已經重新貼回地麵,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。可我知道,那本黑色記事本留下的痕跡不會消失,它們正沿著我的血管蔓延,像樹根一樣紮進皮肉之下。
植物園的方向傳來一陣低頻震動,不是聲音,是腳底傳來的輕微震顫。我停下喘息,把耳朵貼近地麵。有東西在說話,用的是古語腔調,斷斷續續,夾雜著木質摩擦的咯吱聲。詭語係統自動啟動解析,界麵跳出來一行字:“檢測到非人類意識體,來源:榕樹根部。”
阿絮輕輕顫了一下。“它在叫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抹了把臉上的汗,“它等這一天很久了。”
拖著謝無涯穿過走廊時,天光已經開始發白。沿途的燈管忽明忽暗,像是被人掐斷了電源。我讓阿絮用殘餘的灰霧裹住楔子外露的部分,隔絕信號外泄。每走一步,左肩都像被鐵鉗夾住,但我沒停下。母親筆記裡提過一句:“南昭地脈有守靈木,逢逆命者血至,則啟封之門。”
那棵千年榕樹,就是鑰匙。
植物園的大門虛掩著,鎖扣早已鏽死。我一腳踹開,冷風卷著落葉撲進來。園子裡的植物長得過於茂盛,藤蔓纏繞著支架,葉片厚得不像自然生長出來的。中央那棵老榕樹主乾粗壯,表麵浮現出一張模糊的人臉輪廓,眼睛位置是兩道縱向裂紋。
我把他放在樹根旁,自己單膝跪地,喘了幾口氣。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刀——是上次偷試卷時從教務處順的裁紙刀。劃開掌心時沒猶豫,血順著掌紋流下,滴在樹根縫隙裡。
樹身猛地一震。
裂紋中的“眼睛”緩緩睜開,露出內部泛青的木質紋理,像某種生物的內腔。一個聲音直接在我腦中響起:“你要找的地方,在地下七層。坐標已刻入你的骨髓。”
我沒問它是怎麼刻的。低頭看自己的手背,皮膚下確實浮出幾道暗紅色線條,蜿蜒如地圖經緯。與此同時,整片植物園的枝乾開始發光,脈絡清晰浮現,如同人體經絡圖一般延展至每一株植物。那些葉子背麵竟顯現出微小符文,一閃即逝。
“交易完成。”我說。
“還未完。”樹的聲音低沉下去,“你流的血太少。要看到真相,就得付出更多。”
我盯著它裂開的樹皮,裡麵搏動的木質纖維像血管一樣起伏。片刻後,我又割了一道更深的口子,讓血順著樹根往下滲。這一次,整棵樹劇烈抖動,枝條如觸手般揚起,土壤翻湧,露出下方縱橫交錯的龐大根係網絡。
就在這時,溫室側門被猛地推開。
時棲衝了出來,手裡抱著那隻骨製澆花壺。壺身通紅,壺嘴不斷噴出滾燙蒸汽,發出尖銳的嘶鳴。他臉色發白,嘴唇哆嗦著,眼睛死死盯著壺口。
蒸汽中浮現出畫麵:南宮熾站在手術台前,手套沾滿血跡。台麵上躺著一個女孩,麵容和我有七分相似,胸口插著一枚微型玉墜,正發出紅光。背景牆上掛著標牌——b7實驗室。
“這是……克隆艙?”我喃喃道。
時棲抬頭看我,聲音發抖:“這不是第一次了。他們一直在換人。每次有人失蹤,就會有一具新的身體被激活。”
我沒有回答。轉頭看向榕樹,低聲下令:“讓我看看你的根係下麵藏著什麼。”
樹乾發出一聲悶響,像是歎息。緊接著,大片土壤自行退開,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地下腔室入口。階梯向下延伸,牆壁上嵌著發光導管,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藥水味。
我扶著謝無涯站起來,一步步往下走。
阿絮飄在我前方,勉強凝聚成一道微弱屏障。越靠近底層,那種壓迫感就越強。直到我們站在最後一級台階上,視野豁然打開。
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圓形空間,數百個透明培養艙整齊排列,每一個裡麵都浸泡著一具學生模樣的屍體。他們閉著眼,皮膚蒼白,胸前統一插著玉墜,與我頸間這枚同源。有些艙體已經破裂,液體流儘,隻剩乾癟的身體掛在支架上;有些還在運作,營養液緩慢循環,帶動屍體微微起伏。
最中央的艙體比其他大一圈,外殼呈暗金色。它連接著七根主供能管,頂部懸浮著一枚主控玉墜,正不斷閃爍紅光,像是在接收某種指令。
“他們在等一個信號。”我說。
時棲站在我身後,澆花壺仍在冒汽,但他已經說不出話。他的手指緊緊摳著壺柄,指節發白。
我往前邁了一步,腳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清脆回響。突然,所有培養艙同時震了一下。那些原本靜止的屍體,眼皮微微顫動。
阿絮瞬間擋在我麵前。
“彆再靠近了。”它的聲音很輕,“它們醒了。”
話音剛落,中央那枚主控玉墜猛地爆發出強光,整個腔室嗡鳴作響。培養艙的密封蓋開始鬆動,液壓係統發出泄壓聲。第一具屍體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緩緩抬了起來,五指張開,像是在抓取空氣。
時棲倒退半步,澆花壺脫手落地,滾燙的水灑了一地。壺底殘留的蒸汽最後閃了一下,映出南宮熾的臉——他在笑,手裡拿著一支注射器,正朝鏡頭走來。
我站在原地沒動。左肩的血還在滴,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,彙成小小血窪。那枚貫穿我和謝無涯的楔子,此刻正微微發燙,仿佛感應到了什麼。
遠處,某具屍體的手終於完全抬起,指尖指向我。
喜歡詭語係統,逆命改寫者請大家收藏:()詭語係統,逆命改寫者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