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隻手垂在鐘麵裂縫外,蕾絲手套邊緣沾著暗紅碎屑。我往前半步,阿絮的灰霧立刻纏上指尖,順著皮膚滲入,像一縷冷煙鑽進血管。畫麵閃現——南宮熾站在齒輪中央,將一具蒼白的身體塞進鐘心,機械臂從脊椎處接入數據纜,心跳聲被轉化為脈衝頻率。
“是她。”我低聲說。
時棲的呼吸一滯,向日葵的光柱劇烈晃動,二十個時空中的我同時偏頭,目光穿透層層疊影落在我臉上。
南宮熾的聲音從鐘樓深處傳來,混著金屬摩擦的雜音:“二十年前你們逃了,現在,輪到下一代完成儀式。”
鐘樓開始震動,不是搖晃,而是時間本身在錯位。耳邊響起童聲合唱,校歌的旋律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,聽得人耳膜發脹。陸綰綰癱坐在台階上,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裙邊,指甲縫裡滲出的銀沙正緩緩飄散。
我蹲下身,把齒輪晶體貼在她胸口。那東西微微發燙,像是感應到了什麼。她的眼皮顫了顫,喉嚨裡擠出一聲輕哼,右手慢慢抬起來,摸向口袋裡的八音盒。
南宮若單膝跪地扶住她肩膀,右頰的傷口還在滲液,透明的細流沿著下頜滑落,在空中凝成微小的光點。她咬牙,握住陸綰綰的手,兩股銀沙在掌心交彙,浮起三道刻痕——3、2、1。
八音盒自動開啟。
“畢業典禮倒計時結束,獻祭啟動。”
聲音剛落,整座鐘樓的齒輪猛然逆轉,哢的一聲,時間結構崩出裂紋。我左肩的舊傷炸開,血順著校服袖口往下淌,滴在地麵時竟沒有暈開,而是凝成一顆顆細小的珠子,排列成環形符文。
頭頂的血月開始扭曲,光柱被一股力量拉扯變形。南宮熾從鐘內躍出,懷裡抱著克隆體,直撲向花心位置。隻要那具身體落入通道,所有平行線都將收束為一條命定軌跡。
“阿絮!”我猛地抬手。
最後一絲灰霧從手腕湧出,瞬間擴散成網,攔在他前方。可他沒能擋住,南宮熾隻是揮臂,一道數據刃便斬斷屏障,碎片如灰燼飄散。
但我等的不是阻擋。
是怨氣值。
三十六具機械學徒幽靈從鐘樓內部爬出,全是被係統抹除卻殘存意識的失敗品。它們沒有麵孔,隻有不斷重複動作的軀殼,此刻卻被阿絮強行喚醒,一個接一個撞向南宮熾。
每一隻被碾碎,都有一絲怨氣回流。
97、98、99……
第十隻爆開時,我腦中響起無聲提示:可發動一次逆命改寫。
我沒有猶豫,直接在識海中輸入指令——篡改機械義眼識彆邏輯,目標鎖定替換為自身。
南宮熾動作一頓,右眼發出尖銳蜂鳴。他低頭看向懷中克隆體,瞳孔劇烈收縮。下一秒,他的手臂不受控製地抬起,將那具身體推向自己胸膛。
接觸瞬間,夜空轟然炸開影像。
二十年前的禮堂,火光衝天。我媽站在爆炸中心,手裡握著兩枚玉墜。她回頭看了眼監控攝像頭,嘴角揚起一點弧度,然後用力將玉墜打入空中裂縫。
“這一次,換我來選。”
畫麵戛然而止。
但阿絮的灰霧沒有退。它暴漲,翻卷,像潮水般湧向血月,層層包裹,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繭,將整個月亮封鎖其中。光柱依舊存在,卻不再向外傳遞信息,而是被鎖死在閉環裡。
南宮熾仰頭嘶吼,半邊身子已被鐘心機械結構吞噬,數據纜如藤蔓纏繞四肢,將他釘在原地。他掙紮著抬頭,機械眼中閃過一行亂碼,隨即熄滅。
我站在鐘樓下,左手按著肩傷,右手攥著殘餘的晶體碎片。二十個時空的我同時閉眼,又同時睜開來。那種同步感仍在,不強烈,卻清晰得如同呼吸。
時棲跪在地上,向日葵隻剩一根枯莖,但他仍沒鬆手。根係與我的血管相連,溫熱的液體還在緩慢流動,支撐著最後的通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