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尖觸到新楔子的瞬間,地下震動再次傳來。鐘心深處那根斷裂的數據纜像是活了過來,末端裂開,投影出的畫麵裡,實驗室的培養艙編號一路掃過,最後停在“雲星月”三個字上——可艙體裡的孩子是男的。
我猛地閉眼,又睜開。
不是幻覺。謝無涯倒在地上,胸口皮下有東西在遊走,像文字在皮膚底下爬行。符文環開始坍縮,化作一道豎立的光門,門內映著謝家祠堂的靈位與香爐。謝靈犀的聲音從風裡飄來:“進去吧,把名字取下來。”
我抬腳跨入。
灰灑了一地,香爐翻倒的聲響還在耳邊回蕩,可下一秒,腳踝一緊。
一股力道從下方拽來,不重,卻極穩,像是有人輕輕拉住了我的鞋帶。阿絮的灰霧已經薄得幾乎看不見,但它纏在我腳上的那一絲突然震了一下,冷意順著皮膚往上竄。我一個激靈,意識猛地被扯回現實。
睜眼時,天還沒亮透。
遠處那片枯莖仍在發光,微弱但持續。我趴在地上,喉嚨發乾,手指摳進泥土才勉強撐起身子。剛才的祠堂、骨灰、誓言……全都消失了,隻剩眼前這片荒蕪的菜園。
然後我看見了時棲。
他跪在向日葵田中央,雙手貼地,指縫間滲出淡綠色的汁液,順著土壤蔓延進每一株枯莖。他的臉白得嚇人,嘴唇泛青,額角全是冷汗。那些原本枯死的向日葵,一根根挺直了腰杆,花苞急速膨脹,哢地炸開。
一朵,兩朵,百朵。
整片花田在同一刻綻放。
每朵花盤中央都浮現出一隻眼睛——不是血紅,也不是全黑,而是帶著數據流般的銀灰色,瞳孔像代碼滾動。緊接著,一道道光柱從花心射出,筆直升空,彙聚成錐形,直擊天空中的血月之繭。
繭體表麵的裂紋驟然加深。
我心頭一沉。這不對勁。能量不是在修複,是在被反向吸收。南宮熾的數據殘影正透過裂縫伸出觸須,貪婪地攫取這些光流。再這樣下去,繭會被撐破,而他將借機重組。
“阿絮!”我低喝一聲。
手腕上那縷灰霧顫了顫,緩緩纏上我的手臂。它太弱了,連完整的屏障都撐不起,但我能感覺到它的意圖——護住我,讓我靠近。
我咬牙起身,一步步走向花田邊緣。
越往前,空氣越燙。光柱輻射出的能量像針一樣紮進皮膚,係統警報在腦中無聲閃現,提示“外部數據入侵”。我強迫自己不去管,伸手觸碰最近的一朵花盤。
指尖剛碰到花瓣,詭語係統自動啟動。
花的語言不是聲音,是信息流,直接灌入腦海:“我們在呼喚幸存者。”
畫麵猛然湧入——
陳墨站在一間老舊實驗室外,手裡捧著一支透明藥劑。他看起來很年輕,右眼還沒裝機械義眼,但那支藥劑正在微微發藍光。他低頭看著注射器,猶豫了幾秒,然後將針頭紮進自己手臂。
藥劑注入的刹那,他右眼瞳孔一閃,變成了和學生係統完全不同的藍色代碼流。
鏡頭切換。畢業典禮當天,爆炸前五分鐘。他衝進後台,從檔案櫃最底層抽出一份文件,塞進貼身口袋。然後他轉身撞見雲母,兩人對視一秒,她對他點頭。他立刻離開,沒參加儀式。
爆炸發生時,他在校外三百米處停下腳步,回頭望著火光衝天的禮堂,手中攥著那份文件,指節發白。
他是唯一活著離開那天的人。
“原來你早就知道。”我喃喃。
花盤震動了一下,仿佛在回應。更多畫麵湧來——陳墨如何用那支藥劑延緩身體結晶化,如何偽裝成普通醫生收集數據,如何一次次在關鍵時刻替我們擋下係統反噬……他不是旁觀者,他是第一個覺醒者。
而現在,這些向日葵在用植物係統的解析能力,把他當年留下的“解藥協議”重新激活。
可時棲撐不住了。
他整個人癱軟下去,額頭抵著地麵,呼吸斷斷續續。皮膚上浮現出葉脈狀的紋路,正從手臂往心臟蔓延。他知道後果,還是這麼做了。
我衝進花田,割破手掌,鮮血滴在主莖上。溫熱的液體滲入根部,一瞬間,我感受到某種共鳴——那是我血管裡曾流過的向日葵汁液,是他當初救我時接入我體內的生命連接。
花海輕微震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