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雨還在下。
我站在原地,手還搭在陸綰綰的胳膊上。她的指尖冷得像冰,但剛才那一下觸碰,讓牆裡的謝靈犀微微顫了顫。
她抬起頭,紙紮的臉看不出表情,隻有右眼眶裡的青銅齒輪緩緩轉動,發出極輕的哢噠聲。
“你母親把記憶放在我這裡。”她說,“現在,該還給你了。”
謝無涯沒動劍,隻是握得更緊。他盯著謝靈犀裙擺上的名字,聲音壓得很低:“你說你是守燈人……謝家祠堂從不對外提這個名字。”
“因為你們燒掉了記錄。”她答得乾脆,“每一代家主死後,名字刻進牌位,記憶由守燈人封存。可二十年前那一夜,你們連燈也滅了。”
我鬆開陸綰綰的手,往前走了一步。
左眼突然發燙,銀光在瞳孔裡流動。我沒有眨眼,直視著她:“你說鑰匙丟了——那是什麼?”
她抬起手,指向我的左眼:“是它。銀光不是係統副作用,是你母親用命種下的印記。耳墜隻是容器,真正的鑰匙,一直在你身體裡。”
我摸了摸斷裂的銀杏葉,殘片邊緣劃過手指。
原來如此。
阿絮拚死打碎觀測之眼,換來的不是勝利,而是開啟真相的契機。而我,一直以為自己在反抗係統,其實從出生那天起,就被母親安排好了路徑。
“怎麼拿回記憶?”我問。
“你來碰我的心。”她說,“隻有你的血能啟動回廊。”
謝無涯立刻開口:“不行。這種接觸可能把你困在過去。”
“那就困。”我說,“我已經錯過二十年。”
陸綰綰忽然出聲:“等等。”她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點銀粉,掌心已經結痂,“讓我試試。”
她蹲下來,把粉末輕輕抹在謝靈犀的手背上。紙紮皮膚吸了進去,表麵浮現出模糊畫麵:一個女人抱著小女孩走進祠堂,將一枚青銅楔子嵌進她胸口。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,而女人臉上沒有淚。
是年幼的我。
施術的是我母親。
“她那時候就知道了。”陸綰綰喃喃道,“你要成為逆命者,必須先被係統標記。”
謝靈犀點頭:“每一任逆命者,都是被至親親手獻祭的。你母親封印觀測之眼的代價,就是讓你繼承這條路。”
我閉了下眼。
再睜開時,左眼的銀光更亮。
“我不需要知道代價。”我說,“我隻想看見她最後一麵。”
謝無涯沉默幾秒,終於把玄鐵劍插進地麵裂縫。劍身震動了一下,穩定住周圍浮動的代碼殘流。
“我會守住時間線。”他說,“如果你回不來,我就斬斷連接。”
我看了他一眼,沒說話,轉身走向謝靈犀。
她坐著不動,雙手放在膝蓋上。我蹲下,伸手按向她胸口。
紙紮的皮膚很粗糙,像陳舊的作業本。指尖剛貼上去,她整個人猛地一震。
裙擺上的名字開始熄滅,一個接一個,像是被風吹滅的燭火。直到隻剩下最下麵那行——【雲星月】——燃起青色火焰。
她胸口裂開,沒有血,隻有一顆青銅齒輪緩緩露出。
表麵布滿細密紋路,像縮小的祭壇圖。
我深吸一口氣,將手掌完全覆上去。
刹那間,世界消失。
四周變成一片灰白空間,無數影像重疊閃現:學生尖叫著逃跑,火焰從教學樓窗口噴出,南宮熾站在高台上,手中機械義眼旋轉升空。空中懸浮著巨大的眼球,正不斷崩塌。
“這不是過去。”謝靈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“這是被係統刪除的真實。”
畫麵一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