灰雨落在臉上,涼得像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濕毛巾。我抬手抹了一把,往前走了兩步。腳下的地麵開始下陷,露出一道鏽跡斑斑的金屬門,上麵印著“生物工程區”幾個字,漆皮已經剝落。
謝無涯跟上來,扶了扶我的肩膀。他的掌心有汗,也有血,混在一起黏在衣服上。陸綰綰沒說話,蹲下來用指甲在門縫劃了一下,一點銀粉掉進去,發出輕微的“滋”聲。
門開了。
裡麵沒有燈,隻有牆上一排紅色指示燈在閃。空氣很悶,帶著鐵和藥水的味道。我們走進去,通道兩側全是玻璃櫃,裡麵泡著一些我看不清的東西。有的像動物,有的像人,全都閉著眼。
我握緊了手裡的青銅齒輪。它還在震動,頻率比剛才快了些。
儘頭是一扇合金門,門邊有個讀取器。我試著把齒輪貼上去,沒反應。謝無涯抽出劍,在掌心劃了一道,血滴在讀取器上。屏幕亮了,顯示一行字:“權限驗證通過”。
門開了。
控製室很大,中央懸浮著一個全息投影。那是個女人,戴著半透明蕾絲麵罩,黑色長裙垂到腳踝。她背對著我們,手指在空中輕點,無數數據流像瀑布一樣往下滾。
“南宮若。”我開口。
她停下動作,緩緩轉過身。麵罩下的皮膚是焦黑的,沒有鼻子,嘴唇裂開,但她的聲音很平靜:“你來了。”
“你知道我會來?”
“我知道所有結局。”她說,“732次。你逃過,哭過,瘋過,也殺過彆人。但隻有這一次,你帶著她的記憶來了。”
我往前走了一步。謝無涯沒攔我,但劍一直舉著。陸綰綰站在我身後半步,手指微微發抖。
“你想乾什麼?”我問。
她抬起手,掌心浮現出一枚戒指。銀色的圈,表麵刻滿了細密的紋路,像是縮小的電路圖。她輕輕摩挲著它:“這是全校係統數據的壓縮體。包括教師評議係統、觀測之眼的殘片、輪回記錄……還有我和陸綰綰的雙子係統核心。”
陸綰綰猛地抬頭:“你說什麼?”
南宮若看了她一眼:“我們共享係統,也共享命運。每一次你回溯時間,我的存在就弱一分。你活得越久,我就越接近消散。”
“所以你啟動自毀程序?”我問。
“不是自毀。”她搖頭,“是終結。隻有徹底刪除我的數據,才能切斷雙子係統的互斥鏈。否則,你們誰都活不成。”
“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刪?”我盯著她,“為什麼要等我來?”
她笑了下,聲音有點啞:“因為係統規則寫著——‘觀測者的終結必須由被觀測者親手執行’。如果我不讓你動手,倒計時就不會停止。”
我沉默了幾秒。
“所以你要我殺了你?”
“我要你承認殺意。”她說,“隻要你開口說‘我要你死’,程序就會終止。否則,十分鐘後,戒指引爆,所有通靈體係統失控,整個學院都會崩塌。”
謝無涯低聲道:“彆答應她。”
我沒看他。我看著南宮若的投影,忽然想起一件事:“你看過那麼多結局……有沒有一次,是我放過你的?”
她頓了一下:“有。但那一次,你在三天後被係統清剿,記憶全滅。你忘了母親,忘了阿絮,忘了所有人。你活著,但你不再是雲星月。”
“那你覺得,現在的我,算不算活著?”
她沒回答。
我把青銅齒輪舉起來:“我不是來殺你的。我是來放你走的。”
她瞳孔縮了一下:“什麼意思?”
“你不是非要死。”我說,“你可以選擇被刪除,也可以選擇被釋放。區彆在於——你是想作為數據被抹掉,還是作為一個人,被記住?”
她顫了顫。
我伸手,把齒輪按在控製台中央。它自動旋轉起來,發出低頻震動。投影開始波動,南宮若的身影出現裂痕。
“你在做什麼?”她聲音變了。
“用母親的記憶觸發同步協議。”我說,“她當年封印觀測之眼時,留下了一個後門。隻要是與她相關的係統操作,都能短暫接入她的權限層。”
屏幕上的倒計時停了。
000007。
“你騙我。”她輕聲說。
“我沒有。”我看著她,“我從來不想殺你。但如果你非要走,至少讓我知道,你是自己選的路。”
她靜了幾秒,忽然抬手,把戒指捏碎了。
爆炸是從內部開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