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土的餘溫還留在指尖,我盯著那朵金色向日葵。花瓣微微晃動,像是有風,可這裡沒有風。
謝無涯站在幾步外,劍插在瓦礫裡,手撐著膝蓋喘氣。陸綰綰坐在地上,抱著空沙漏殼,眼神發直。
突然,他影子動了。
不是跟著動作偏移的那種動。是自己抬起了頭。
我看見它從地麵緩緩升起,像一層黑膜被撕下來,貼在謝無涯背後。他的身體僵住,想拔劍,但手指剛碰到劍柄,影子猛地一拽,整個人被拖離地麵。
“謝無涯!”我撲過去,隻抓到一把碎石。
他消失的地方,留下一道裂痕。不深,浮在空中,邊緣泛著暗光,像一塊歪斜的鏡子。
陸綰綰抬頭看我,嘴唇動了動,沒出聲。她的手指蜷著,指甲縫乾乾淨淨,銀粉沒了。
我走到裂痕前。它不高,齊腰位置,橫著懸在向日葵上方。我伸手碰了下,掌心發麻。
花瓣忽然抖了一下。
畫麵閃出來——還是時棲的臉。他靠在牆邊,聲音很輕:“當影子開始選擇主人,鏡像門就開了。”
影像消失了。
我回頭喊阿絮。灰霧從吊燈方向飄來,繞著裂痕轉了一圈,停住。
“彆進去。”它說。
“你看到了什麼?”
“裡麵有另一個你。”阿絮的聲音有點抖,“她在笑。不是現在的你,是……更老的你。”
我皺眉。“你能進去查嗎?”
“不行。那不是通道,是倒影。進去就是變成影子。”
話沒說完,裂痕擴大,變成一片平整的鏡麵。裡麵映出校園,但樓是反的,天空掛著齒輪狀的紅斑。
我伸手按在鏡麵上。冷的,像鐵皮。
“謝無涯在裡麵?”我問。
阿絮沒回答。它的霧體縮成一團,貼在牆上。
我知道他在裡麵。
我能感覺到。左眼一直在跳,銀光一閃一閃,像是在提醒什麼。
我不能跳進去。如果那是鏡像世界,進去可能就回不來。而且我不確定會不會觸發清剿程序。
必須有人看著出口。
我蹲下身,撿起一塊碎玻璃,劃破手指。血滴在鏡麵上,立刻被吸進去。鏡中景象變了——謝無涯站在一片空地上,四周全是南昭學院的建築,但顏色是灰白的,像舊照片。
他往前走,地麵裂開,一具屍體冒出來。
是他自己。
胸口插著青銅楔子,眼睛睜著。
他又走一步,另一具屍體從地下頂上來。這次是喉嚨被割開,手裡還攥著校徽。
第三步,第四步……每一具都不同死法。
他停下,從懷裡掏出那個黑色本子。翻開,紙上有字浮現:「第26次輪回:你仍未選對結局」。
他盯著那行字,手指收緊。
我咬住嘴唇。那個本子我一直知道,但他從沒讓我看過內容。現在它在記錄輪回次數。
這不是幻覺。
這是真實發生過的片段。
他彎腰,碰了最近那具屍體的傷口。手剛觸到血,整個人猛地一震,跪了下去。
鏡子裡的畫麵亂了。無數場景快速閃過——他舉劍刺穿我的喉嚨,他抱著我倒在血泊裡,他站在祭壇上親手按下啟動鍵。
都是他。
每一個選擇,每一條路。
最後畫麵定格:他站在我麵前,手握玄鐵劍,劍尖對著我的心口。我抬頭看他,沒躲。
那一幕我沒經曆過。
但它會發生。
或者,已經發生過。
我收回手,鏡麵恢複原樣。謝無涯正扶著牆站起來,臉色發白。
“阿絮。”我說,“守著這裡。如果鏡麵有變化,立刻叫我。”
它沒應聲,霧體縮得更小。
我轉身看向陸綰綰。她一直坐著,沒動。我走過去,在她麵前蹲下。
“你還記得剛才的事嗎?”
她搖頭。“我記得……花開了。然後就不知道了。”
我盯著她的眼睛。她瞳孔有點散,記憶又丟了。
這已經是第三次了。
我站起來,走到鏡麵旁邊,把手貼上去。溫度比剛才高了些。
謝無涯在動。他走向遠處一座鐘樓。那裡站著一個人。
不,是影子。
和他長得一樣,但全身漆黑,臉上沒有眼睛,隻有嘴角向上彎著。
“你來了。”影子開口,聲音像是兩個人同時說話。
謝無涯沒答。他站穩,呼吸放慢。
“你看夠了嗎?”影子說,“七百三十二種結局。你保護她,她活,你死。你殺她,任務完成,你活,但她不在。你毀掉係統,世界崩塌,所有人陪葬。”
謝無涯終於開口:“你是誰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