解剖室的燈很暗,隻有一盞懸在標本瓶上方,照得玻璃泛出冷紅。
我站在台前,手指扣住劍柄。每月初七,我都來這裡。沒人知道,連她也不知道。
瓶裡的幽冥生物浮在半空,像一團凝固的墨。它的鱗片在燈光下閃著紫光,一明一暗,像是呼吸。我把朱砂倒在瓷碟裡,用指尖蘸了一點,沿著瓶口畫符。這是規矩,謝家傳下來的規矩——喂養它,才能壓製它體內的反噬之力。
可今天,它沒動。
以往它會貼到瓶壁上,輕輕蹭那道符線。現在它隻是轉了個身,尾巴掃過液體,發出輕微的響聲。然後,一張薄如紙的鱗片從它身上脫落,飄到瓶底。
我皺眉,伸手去拿鑷子。
就在這時,鱗片自己浮了起來,貼在玻璃內側。上麵有字,刻得很淺,像是用針尖劃出來的。我看不清內容,但玄鐵劍突然震動了一下,劍身發燙。
我把它拔出來,橫在麵前。
劍麵像鏡子一樣亮,映出的卻不是我的臉。畫麵一閃,出現一個教室——倒掛著的桌椅,學生趴在講台上,雲星月站在中央,左手按著耳朵,右眼泛著銀光。
她在改寫規則。
那一瞬間,我胸口一緊,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。我沒在意,以為是舊傷。可劍上的影像繼續跳動:她讓千紙鶴飛進校長室,她偽造南宮若的指令,她把項圈的電流引向天空……
每一次,劍身都震一下。
每一次,我都覺得肋骨往下沉一分。
我咬牙,把劍插回鞘裡。冷汗順著額角滑下來。這不是第一次了。每次她動用那種能力,我都會不舒服。我以為是係統排斥反應,畢竟封魔係統和她的詭語天生相克。
可這次不一樣。
瓶裡的生物緩緩睜開眼。那不是普通的眼睛,沒有瞳孔,隻有一圈圈紋路,像年輪。
它開口了。
“你每用一次禁術,它就刺她一寸。”
聲音很低,像沙子磨過石頭。
我猛地抬頭:“你說什麼?”
它不動,繼續說:“她的逆命,是你用命換的。”
我往前一步,手按在瓶身上:“誰的命?你在胡說什麼?”
“青銅楔子。”它閉上眼,“你胸口那個。它連著她的命宮。你越護她,它就越往裡走。她改一次規則,你就挨一刀。”
我愣住。
低頭看自己胸口。那裡有一道疤,從鎖骨一直延伸到心口。表麵看隻是陳年傷口,可我知道下麵有什麼——一枚楔子,一半在我體內,一半虛浮在空中,像根看不見的線,拴著另一個人的命運。
我一直以為它是用來監控她的。
原來它是刀。
我扯開衣襟,手指摸到那枚楔子的邊緣。金屬冰冷,嵌在皮肉裡。可當我用力壓下去時,指尖傳來異樣——原本應該平貼皮膚的部分,現在陷進去了一小截。
半寸。
正好是剛才那幾次震動之間的時間間隔。
我呼吸停了兩秒。
“它已經穿過了心臟區。”生物低聲說,“下次再發動逆命,你會咳血。三次之後,心跳會慢下來。等到完全沒入,你們兩個都會死——她墮為遊魂,你化作祭品。”
我靠著實驗台站穩,手抓著劍柄不放。
原來我一直以為在保護她,其實是在殺她。
我改預警、擋危險、替她承受係統反噬……我以為我在幫她避開規則懲罰。可每一次出手,都是在推動那枚楔子向前。而她每一次成功逃脫,代價都是我的命,一點一點變成刺進她靈魂的釘子。
“為什麼?”我問,“為什麼要這樣設計?”
“因為逆命不能白來。”它說,“有人改規則,就得有人付代價。你們簽的是共命契,不是救贖書。”
我盯著那瓶液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