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從通道口灌進來,吹得那張作業紙的邊角微微翹起。我盯著上麵被改過的“解”字,第三筆橫折鉤拉得很長,像一把鑰匙。不是我寫的。
有人動過這張紙。
我正要湊近再看一眼,左眼突然一陣刺痛,銀光不受控製地閃了一下。視野邊緣浮出幾行小字:【怨氣值累計105→逆命改寫觸發x8】
八次了。
這個數字跳出來的時候,我呼吸停了一瞬。係統開始記錄我的行為模式了。不能再輕舉妄動。
可就在這時,一段畫麵猛地撞進腦子裡——女人的手指沾著血,在玻璃艙表麵畫符,嘴裡哼著歌。旋律斷斷續續,但能聽清調子。
是我的搖籃曲。
我睜開眼,冷汗順著鬢角滑下來。那不是記憶,也不是幻覺。是剛才啟動冥想狀態時,詭語係統反向追溯筆跡改動時間點,意外接收到的信息流。
遠處傳來低沉的聲響,像是植物根係在泥土裡蠕動。我抬頭望向食堂方向,看見時棲提著澆花壺走來。壺身泛著暗光,那是用前代宿主脊椎骨鍛造的材質,在夜裡會吸收微弱能量。
他每走一步,壺口就逸出一縷黑霧。那霧不散,反而往上爬,纏繞成絲線般的形態,直指校長室穹頂。
他身邊的向日葵全都轉了方向,花盤齊刷刷對準同一個位置。
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。他的植物能解析係統數據,而此刻所有植株的反應,是在預警。
他走到我麵前,沒說話,伸手就要碰我的手腕。
我往後退了半步。空氣變得粘稠,動作遲緩了一拍。一片向日葵葉子無風自動,表麵浮現出清晰的畫麵:南宮熾的辦公室裡,整排培養皿浸泡在淡藍色液體中,每一個裡麵都有一具和母親長相相同的克隆體。
她們同時睜開了眼睛。
嘴唇輕輕開合,哼的是同一首歌。
就是剛才在我腦中響起的那首搖籃曲。
我盯著畫麵,心跳變重。右手已經下意識抬起,指尖凝聚起一絲怨氣。隻要再往前推一點,就能完成逆命改寫的前置符文,直接乾擾校長室的監控協議。
可就在符文即將成型的瞬間,地麵裂開幾道細縫,數根向日葵莖蔓鑽出,精準纏住我的手腕和肩胛。力道不大,但無法掙脫。
時棲第一次開口,聲音沙啞:“等等。”
我盯著他:“你知道什麼?”
他低頭,另一片葉子緩緩顯出文字:【她們在傳遞信息……那首歌裡有編碼】
話音落下,所有向日葵集體震顫,花瓣上的露珠灑落,在地麵拚成一行殘缺符號。形狀歪斜,卻和我右耳佩戴的銀杏葉耳墜紋路驚人相似。
我猛地想起什麼。小時候母親哄我睡覺時,總會在我掌心畫這個圖案,一邊畫一邊哼歌。她說這是“回家的路”。
而現在,那些克隆體也在用歌聲重複這段旋律。
她們不是實驗品。她們在試圖聯係我。
我喉嚨發緊,還想再試一次逆命改寫。哪怕隻改十秒,也能切斷培養皿的能量供應。
可莖蔓收緊了些,阻止我繼續調動怨氣。
“你憑什麼攔我?”我聲音壓得很低。
時棲依舊沒回答。他抬起手,輕輕碰了我的耳垂一下。那裡空著,舊耳墜被我用來封存阿絮的核心意識,還沒來得及換新的。
他指尖帶著植物汁液的溫熱,碰到皮膚的刹那,一股電流般的感覺竄進血管。
更多畫麵湧進來。
克隆體們躺在艙內,意識清醒。她們的記憶被反複重置,每次重啟都從我五歲那年的生活片段開始。吃飯、寫字、聽歌……循環播放。她們知道自己是複製品,卻無法停止重複。
而那首搖籃曲,每一句尾音都有細微波動,像是某種頻率編碼。高音部分藏著坐標,低音節拍對應時間戳。這不是單純的回憶重現,是求救信號。
我手指顫抖起來。
原來母親留下的不隻是名字和簽名。她把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分拆進了這些克隆體,用最原始的方式,把真相藏在歌聲裡。
時棲看著我,終於說了第二句話:“你發動逆命,會驚動係統。一旦主服務器判定異常,她們會被立刻銷毀。”
我咬住嘴唇。他說得對。我現在不隻是一個人在行動。阿絮被困,謝無涯的情況不明,陸綰綰那邊也隨時可能失控。如果貿然出手,隻會讓所有人陷入危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