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右手還抓著那根不存在的繩子,指節僵硬得像是凍住了。血從左眼流下來,滑過鼻梁,在下巴積了一小片溫熱。
我沒有動。
剛才那一拉,不隻是我和682號世界的我在動。是所有死過的“我”一起拉動了這根線。我知道係統已經盯上我,監控節點正在收攏,像一張網從四麵八方壓過來。
但我不能退。
右耳的銀杏葉突然震了一下,很輕,像是風吹過葉片的邊緣。這是阿絮留下的契約印記,現在它在提醒我什麼。
地板上的血跡微微晃動,不是我踩的,也不是風帶來的。排水溝口的水麵泛起漣漪,一圈一圈往外擴。
一艘紙船浮了上來。
它是用作業本折的,邊角卷曲,能看出是數學卷子的一部分。但船身在燃燒,火苗是青白色的,燒得很慢,沒有煙。
我認得這艘船。
幽冥商販來了。
他以前總在漲潮時出現,從不帶火。可這一次,他的船在燒。
“你也逃不掉了?”我開口,聲音有點啞。
紙船停在水中央,火光映在牆上,影子扭曲成一個佝僂的人形。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:“他們開始清賬了。”
我沒問“他們”是誰。我知道。
“你來做什麼?”
“交易。”他說,“規則變了。”
“怎麼變?”
“不再收過去的東西。”他抬起手,火焰中露出半張臉,皮膚乾裂,眼睛深陷,“隻收未來還沒發生的事。用‘可能’換‘現在’。”
我盯著那團火。
過去我拿紐扣換了幼年哭聲,謝無涯用半塊橡皮兌了十年壽命。那些都是已經失去的。現在他要的是還沒到來的東西。
我抬手抹掉左眼的血,視線更模糊了,右眼勉強能看清那艘燃燒的船。
“我要一個答案。”我說,“能讓我活到交卷之後的答案。”
“代價呢?”
“我願意付出一個未來。”我頓了頓,“二十年後,我成為係統主宰的那個可能。”
空氣靜了一瞬。
火焰忽然轉青,燒得更穩了。紙船沒有塌,反而像被某種力量托住。
幽冥商販的手抖了一下。他沒接,也沒說話。
一滴液體從他臉上落下來,砸進水裡,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。那是眼淚,但顏色像青銅鑄的。
“你母親……”他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,“也賭過這個。”
我心頭一緊。
“她輸了。”
我沒回應。我知道她說過什麼,做過什麼。鋼琴室裡的青銅楔子,冰雕祭壇上的符文,還有八音盒裡那句冷靜如實驗報告的“覺醒程序啟動”。
她試過改命。
她失敗了。
但現在,我不是她。我是所有死過的“我”拚出來的活路。
“交易成立嗎?”我問。
他沒點頭,也沒搖頭。隻是從懷裡掏出一塊懷表,遞了出來。表殼老舊,表麵刻著四個字:立即終止。
我伸手去接。
就在指尖碰到表殼的瞬間,一股寒意順著手指衝上手臂。這不是普通的物品。它封著東西,而且很危險。
遠處傳來破空聲。
一道黑影掠過窗前。
下一秒,玄鐵劍憑空出現,劍鋒直劈懷表。
我沒有躲,也沒辦法躲。
劍刃精準地劈開表蓋,沒有傷到我的手,也沒有碰碎表盤。它停在半空,懸著,像是有人握著它,卻又看不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