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理何在？綱常何在？
他內心在無聲咆哮，身體卻連動彈一下的勇氣都沒有。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架簡單而威嚴的車輦從麵前緩緩駛過——車輦沒有絲毫停頓，車輦上的身影甚至沒朝他們這邊看上哪怕一眼。
無視。徹底的無視。
這種無視，比任何羞辱都更讓他絕望。
終於，車輦在巍峨的天壇之下停住了。
當——！
鐘鼓齊鳴！那聲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洪亮、更莊嚴！
萬眾矚目之下，李承玄動了。
他緩緩起身，一步踏出——沒有走下台階，而是直接從數丈高的車輦之上，一步踏落在地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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咚！
一聲悶響。他落地的瞬間，整個由巨石鋪就的天壇廣場，仿佛都輕微地震動了一下。
不是因為力量，而是一種……共鳴。像是在恭迎它的主人。
天壇之下，早已退位的李世安穿著一身嶄新、卻依舊掩不住頹喪氣息的親王服飾，在兩名太監攙扶下等候多時。他麵容憔悴，眼窩深陷，當看見那道白衣身影從車輦上走下的瞬間，身體下意識地顫抖，眼神下意識地躲閃。
他不敢看，甚至不敢與自己的兒子呼吸同一片空氣——那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，已徹底碾碎他所有的帝王尊嚴。
禮部尚書兼大典主持者孔文淵，臉色慘白如紙。他強撐著身體走到李承玄麵前，張了張嘴——本準備好的洋洋灑灑、引經據典的禮法開場白，在對上李承玄那雙淡漠到不含一絲人類情感的眼眸時，所有言辭、禮法與尊嚴，瞬間卡在喉嚨裡，成了一片空白。
最終，他隻用連自己都能聽見的顫抖聲音宣布：
“吉……吉時已到……”
“大典……開始……”
李承玄沒理會他，也沒理會旁邊恨不得縮成一團的前任皇帝。他無視了所有人，徑直走向前方——走向通往天壇最高層圜丘、那九十九級漢白玉台階。
他走得很慢。一步，一步。
背影孤高、落寞，卻又帶著一種要將整個天地都踩在腳下的無上霸道。
壇下，柳青瑤與徐驍靜靜停住腳步；所有文武百官，包括李世安在內，全都停住了腳步。他們隻能在下方仰望，仰望著那道白衣身影一步步走向蒼穹。
這一刻，無需任何言語，無需任何儀式。
尊卑，已定。
當李承玄的腳踏上最後一級台階，站定在天壇之巔的那一刻——
呼——
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拂起，吹動他黑色的長發，吹動他白色的衣袍。
他的目光越過整個帝都，越過跪伏的百萬生民，望向無窮無儘的遼闊遠方。
他能清晰地感覺到：九天之上，蒼穹儘頭，一股無形、浩瀚、古老的意誌正在緩緩蘇醒，並且將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。
像是在審視，又像是在……期待。
舞台，已經搭好。
觀眾，也已就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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