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武元年,第一道聖旨如驚雷裂空,自帝都劈下。
整個大夏王朝的工匠體係,為之震動。
東海之濱,一處被軍隊列為絕對禁區的無名海灣。
此地,被臨時開辟成了一座秘密船塢。
三千名大夏最頂尖的工匠,被一紙敕令,從帝國各處征召而來。
他們之中,有擅長機關術的墨家傳人,有世代造船的宗師,亦有精於煉器的方士。
這些人,每一個都是一方泰鬥,是各自領域的驕傲。
然而此刻,所有人的臉上,都掛著同樣的茫然與死寂。
身著囚服,卻被授予“神武大將軍”之職的李信,手按刀柄,麵色沉凝地在船塢中巡視。
他的腳下,是堆積如山的珍稀材料。
那些從國庫中源源不斷運來的,尋常人一生都難得一見的寶物,如今卻像廢棄的柴薪般隨意堆放。
閃爍著星輝的天外隕鐵。
堅逾金剛的千年鐵木之心。
深海萬丈之下才有的沉海玄晶。
任何一樣,都足以讓一個二流宗門為之血戰。
可在這裡,它們都隻是輔料。
“將軍!”
一個須發皆白,身形佝僂的老者,跌跌撞撞地跑來,手上抓著一張巨大的圖紙。
他是工部的首席大宗師,公輸班,大夏工匠界的活化石。
“將軍,不可為,萬萬不可為啊!”
公輸班將那張圖紙“嘩啦”一聲鋪在地上,他指著上麵那艘設計宛如海上神宮的樓船,渾濁的老淚縱橫。
“您看,您看這艘‘蜃樓’……其設計之精妙,構思之奇詭,這……這是神靈之作!我公輸班窮儘一生所學,竟連其萬分之一的奧秘都看不透!”
李信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。
他當然知道這圖紙的分量。
第一眼看到時,他也被那座可以移動的海上神宮震撼到失語。
公輸班的聲音愈發淒厲,他指著圖紙最核心的,那根貫穿了整艘巨艦的龍骨。
“尤其是這根核心龍骨!圖紙言明,需以天外隕鐵、沉海玄晶等百種神材,熔鑄一體!”
“可……可是,這些神材,每一樣都堅不可摧,凡火不侵!我們動用了地火,引來了雷火,可連在上麵留下一絲劃痕都做不到啊!”
“將軍,這不是人力能及之事!我們……我們是在褻瀆神明!會遭天譴的!”
“噗通!”
這位七旬高齡的工匠宗師,竟直接跪倒在李信麵前,以頭搶地,老淚縱橫。
他身後,三千名工匠也停下了手中徒勞的敲打,一個個麵如死灰,眼神空洞。
絕望,比這海灣的潮霧更加粘稠,扼住了每一個人的咽喉。
李信的心,也隨著那叩首聲,一寸寸沉入深淵。
陛下給了他三個月。
如今七日已過,他們卻連龍骨都無法動工。
難道,神皇登基後的第一道旨意,就要在他手中,淪為天下最大的笑話?
就在這股絕望即將壓垮所有人脊梁的時刻。
一道白色的身影,毫無征兆地,出現在船塢入口。
他身後,跟著另一道同樣白衣勝雪,手按長劍的絕美身影。
李承玄來了。
他不是走過來的。
他仿佛亙古以來,就站在那裡,隻是世人此刻才得以窺見。
他一出現,整個船塢的喧囂,戛然而止。
風停了。
浪歇了。
連工匠們粗重的喘息,都下意識地死死屏住,仿佛呼吸都是一種褻瀆。
柳青瑤跟在李承玄身後,心緒遠比她冰冷的臉龐複雜。
離開望海崖後,主人便帶著她,一路來到了這裡。
她不知道主人要做什麼。
但她能感覺到,那股在望海崖上與天地交融的淡漠神性,此刻變得更加內斂,也更加……鋒利。
一柄藏於鞘中的絕世神劍,隨時可能斬斷這世間的一切規則。
一陣海風卷起地上的鐵屑與塵土,迎麵撲來。
柳青瑤本能地上前一步,欲為主上擋下塵埃。
然而,李承玄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。
那股混雜著鐵屑的狂風,在距離他身前三尺之地,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輕輕抹去,詭異地消散於無形。
柳青瑤的動作,僵在原地。
她的心,又亂了。
那種無時無刻的絕對掌控。
那種不經意間流露的庇護姿態。
這一切,都在衝擊著她那顆本應“劍心通明”的道心。
“拜見陛下!”
李信第一個反應過來,他單膝跪地,聲音因激動而劇烈顫抖。
“拜見陛下!”
三千工匠如夢初醒,呼啦啦跪倒一大片,所有人都不敢抬頭仰望那道身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