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域平定,神皇並未班師回朝。
一道皇令,自西域大營發出,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傳遍九州。令旨的內容簡單得令人發指:大軍轉向,即刻南下,討伐南蠻。
消息傳回神都,朝堂之上,再無一絲波瀾。
若是從前,皇帝如此不顧修整,連續發動國戰,足以讓文官們用唾沫淹沒金鑾殿。但現在,沒有一個人敢提出異議。當一個人的功績與威望超越了凡俗的理解範疇,他便不再是帝王,而是行走在人間的神隻。
神的意誌,便是天意。
於是,整個大夏王朝,這架龐大的戰爭機器,在短暫的沉默之後,以前所未有的效率,瘋狂地運轉起來。糧草、軍械、兵員補充,如同百川歸海,源源不斷地向著南方彙集。百姓們自發地走上街頭,焚香叩拜,祈求他們的神皇武運昌隆。
他們堅信,正如東夷與西域一樣,蠻橫了千年的南疆,也將在神皇的兵鋒之下,化為帝國的又一處行省。
三十萬神武軍,沒有絲毫休整。他們脫下抵禦風沙的重甲,換上更為輕便的藤甲與皮甲,浩浩蕩蕩,自西域戈壁調轉方向,如同一條鋼鐵巨龍,一頭紮進了那片被稱作“十萬大山”的墨綠色海洋。
環境的劇變,遠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來得迅猛。
才剛剛踏入南疆地界,那股粘稠、濕熱,混雜著草木腐爛氣息的空氣,便像是無形的枷鎖,套在了每一個來自北方的士兵身上。他們的盔甲,僅僅一夜之間,便泛起了一層細密的鏽跡。鋒利的刀刃,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澤,變得有些晦暗。
起初,隻是小範圍的身體不適。許多士兵開始感到頭暈、乏力,食欲不振。軍中醫官隻當是水土不服,按常規方子開了些湯藥,卻收效甚微。
隨著大軍的不斷深入,情況開始急劇惡化。
林間,那些色彩斑斕得如同寶石的蘑菇,那些悄無聲息攀附在樹乾上的藤蔓,甚至連拂過臉頰的微風,都帶著致命的毒性。開始有士兵的皮膚上出現大片紅疹,瘙癢難耐,繼而潰爛流膿。更多的人,在行軍途中突然栽倒在地,口吐白沫,渾身抽搐。
斥候部隊的傷亡報告,更是觸目驚心。
派出去的十人小隊,往往回來的不足一半。他們不是死於蠻族的刀箭之下,而是死於各種聞所未聞的詭異方式。
中軍大帳內,氣氛壓抑得如同凝固的鉛塊。
李信單膝跪在地上,這位在西域麵對百萬魔軍都未曾皺一下眉頭的神武大將軍,此刻的聲音裡,卻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沉重與挫敗。
“陛下,末將無能!”他的頭顱深深低下,“派出的斥候,昨日又折損了三十二人。其中一隊,全軍覆沒,找到他們屍首時……”
他停頓了一下,似乎在組織語言,描述那恐怖的景象。
“……他們並非死於外傷,而是全身血肉都被某種不知名的飛蟲吸食乾淨,隻剩下了一具具掛著軍服的骨架。軍醫驗過,從中毒到死亡,恐怕……不超過一炷香的時間。”
帳內一片死寂。
柳青瑤立於李承玄身後,素手為他輕輕打著扇,送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涼意。她能感覺到,帳外那股濕熱的空氣中,彌漫著一種讓她都感到心悸的危險氣息。那不是武者的殺氣,而是一種來自這片古老叢林本身的,最原始、最純粹的惡意。
即使軍隊提前服用了從神都運來的避毒丹,依舊無法抵擋這無孔不入的毒瘴。大軍的推進速度,被迫降到了一個極其緩慢的程度。士兵們的士氣,也隨著同袍一個個無聲無息的倒下,第一次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滑落。
南蠻部落,如同狡猾的毒蛇,始終沒有與大軍正麵交鋒。他們隻是躲藏在叢林的深處,借助著這片天然的屏障,冷眼旁觀著這支不可一世的軍隊,被他們引以為傲的“神明庇佑之地”慢慢吞噬。
一份由蠻族商人帶來的,據說是南疆蠻王發布的狂妄言論,很快傳遍了整個軍營。
“中原的皇帝,以為自己是神嗎?那就讓他進來!我南疆的瘴氣,會腐蝕他的骨頭;我南疆的毒蟲,會喝光他的血!這裡的每一棵樹,每一根草,都是我們最勇猛的戰士!他那三十萬大軍,不夠我這十萬大山塞牙縫的!”
這是羞辱,更是挑釁。
全軍將士,無不義憤填膺。然而,麵對那片被五彩瘴氣籠罩,連陽光都無法穿透的原始叢林,所有的憤怒,都化作了深深的無力。
大軍的征伐,第一次,陷入了真正的困境。
李信跪在那裡,久久不敢起身。他已經做好了接受任何懲罰的準備。是他,沒有預估到南疆環境的險惡,是他,讓神皇陛下的軍隊,蒙受了如此大的損失。
然而,預想中的雷霆之怒並未降臨。
李承玄緩緩從堪輿圖前轉過身,神情依舊平靜得如同一口萬年古井。他甚至沒有去看地上那份寫滿了傷亡數字的戰報。
他看著帳外那片朦朧的、致命的五彩霧氣,仿佛在欣賞一幅彆有風味的風景畫。
許久,他才將目光落回身側,那一直默默為他打扇,眼中藏著深深憂慮的柳青瑤身上。
“這庭院裡的雜草,在被修剪之前,總喜歡用身上的毒刺,來彰顯自己的存在感。”
他的聲音很輕,卻清晰地傳入了帳內每一個人的耳中,瞬間撫平了他們心中所有的焦躁與不安。
柳青瑤的扇子微微一頓,她抬起眼,迎上他的目光。
李承玄看著她,語氣平淡地,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。
“是時候,去見見那位‘藥妃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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