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譽的話,斬釘截鐵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仿佛一道驚雷,劈開了小鏡湖畔那濃得化不開的哀愁與絕望。
那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,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效果。
阮星竹那幾乎要崩潰的神智,被這堅定的話語稍稍拉回了幾分。
她抬起淚眼,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,那雙與段正淳頗有幾分相似的眉眼間,此刻卻洋溢著一種段正淳從未有過的果決與擔當。
這讓她混亂的心,找到了一絲微弱的依靠。
她無力地點了點頭,嘴唇翕動,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,隻是任由淚水無聲地流淌。
段譽說完,便轉過身,目光落在了身旁的王語嫣身上。
玉人眼波流轉,那雙清澈如秋水的美眸中,盛滿了濃濃的擔憂與未言明的牽掛。
她冰雪聰明,雖不完全明了其中所有曲折,但從阮星竹的隻言片語和段譽凝重無比的神色中,已感知到此事關乎重大,更關乎段譽的心結。
她那雙纖纖玉手,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段譽的衣袖,仿佛生怕一鬆手,他就會消失在眼前的風波裡。
“譽郎,我……”
王語嫣檀口微張,那句“我陪你一起去”幾乎就要脫口而出。
她想與他並肩,分擔他的憂急,見證他的行動。
然而,段譽卻仿佛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。
他伸出手指,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,輕輕點在了她嬌豔欲滴的紅唇之上,止住了她未出口的話語。
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,讓王語嫣身子微微一顫。
“語嫣,你留在這裡。”
段譽的聲音依舊溫柔,但在這溫柔之下,卻蘊含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那是他身為男子,在此刻必須做出的決斷。
他目光掃過一旁魂不守舍的阮星竹,語氣放緩,卻更顯堅定。
“阮夫人此刻心神大亂,需要有人陪著,安撫照看。”
他深深地看著王語嫣的眼睛。
“這裡,唯有你最為穩妥。”
這句話,既是托付,也是極大的信任與認可。
王語嫣聽到此言,臉頰上瞬間飛起兩抹動人的紅霞,如同晚霞染紅了天際。
心中那點因不能跟隨而產生的小小失落,頃刻間便被這無儘的甜蜜與被需要的感覺所取代。
她感受到了段譽對她的倚重,這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她心動。
她乖巧無比地點了點頭,聲音軟糯,帶著全然的信賴。
“嗯,那我便在這裡,陪著阮夫人。”
她頓了頓,抬眼凝望著段譽,眸中柔情萬種。
“那你一定要小心,凡事……莫要太過急切。”
“我等你回來。”
段譽看著她這般模樣,心中湧起一股暖流,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意。
他低下頭,無視了周遭的一切,在王語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,印下了一個短暫卻無比霸道的吻。
這一吻,既是告彆,也是承諾。
“放心。”
他沉聲應道,語氣中充滿了自信與力量。
隨即,他不再有絲毫的遲疑,猛地轉身,青衫一拂,大步流星地踏出了竹屋的門檻。
他的身影在門口微微一頓,便化作一道迅疾的青煙,融入了門外那片鬱鬱蔥蔥的竹林之中,幾個起落間,便已消失不見。
……
竹屋內,隻剩下王語嫣和阮星竹。
王語嫣走到阮星竹身邊,輕輕扶住她微微顫抖的肩膀,柔聲道:“阮夫人,譽郎既然去了,必定能將阿朱姐姐尋回的,您莫要太過傷懷,保重身子要緊。”
阮星竹仿佛沒有聽見,隻是癡癡地望著門外,淚流不止。
……
遠離了小鏡湖那清幽的湖畔,段譽臉上的溫柔與鎮定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鬱的陰霾。
他的速度越來越快,心中的懊惱與焦灼也如同野火般蔓延開來。
“該死!”
他心中暗罵一聲,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,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。
昨夜,他沉浸在與語嫣久彆重逢的狂喜與纏綿之中,竟將阿朱可能麵臨的衝擊忘得一乾二淨!
這實在是天大的疏忽!
以阿朱那七竅玲瓏卻又敏感多思的性子,在驟然從阮星竹那裡得知自己竟是段正淳女兒的真相時,所受到的震撼與打擊,絕對是毀滅性的。
她必然會聯想到大理鎮南王府的身份,必然會以為他們之間那段朦朧而真摯的情感,是犯下了天理不容、人倫儘喪的彌天大錯!
那種負罪感與自我厭惡,足以將這個看似活潑開朗、實則內心脆弱的女子徹底擊垮。
再加上……
段譽的腦海中,不受控製地閃回昨夜在竹橋之上,月色之下,他與王語嫣情難自禁、相擁親吻的一幕。
那一幕,若是恰巧被心緒不寧、外出散心的阿朱看見……
那無疑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!
她會怎麼想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