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譽那句輕飄飄的“坐實了才行”,如同一根羽毛,卻帶著千鈞之力,在阿紫的心湖裡,掀起了滔天巨浪。
那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鑽進她的耳朵,直抵心尖。
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,讓她渾身一僵。
什麼叫……坐實?
這個念頭如同毒蛇,倏地鑽入她的腦海。
怎麼……坐實?
無數模糊又羞人的畫麵不受控製地閃現。
她隻覺得一股熱氣“轟”地一下從腳底直衝頭頂。
臉頰、耳朵、脖頸,乃至全身的皮膚,都瞬間滾燙起來。
她腦子裡嗡鳴一片,空白得厲害。
連自己是怎麼被段譽鬆開的都不知道。
腰間那鐵箍般的力量驟然消失。
本該感到輕鬆的她,心底卻莫名泛起一絲空虛和失落。
仿佛那片肌膚驟然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,竟有些不適。
“愣著做什麼?”
段譽含笑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。
那語氣裡的戲謔和了然,讓她愈發羞窘。
“帶路吧,我的好……姨子。”
他故意把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,拉長了尾音。
說話時帶出的溫熱氣息,似有若無地拂過她敏感泛紅的耳廓。
阿紫渾身猛地一顫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,幾乎是彈跳著向前竄出兩步。
與她方才那狠辣出手的姿態判若兩人。
站定後,她才羞憤交加地回頭瞪著他。
可那雙原本盛滿戾氣和狡黠的眸子,此刻卻水光瀲灩。
那瞪視裡,早已沒了半分威懾,隻剩下被看穿心思後的慌亂,和幾分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嬌嗔。
像極了被惹惱卻又無可奈何,隻能虛張聲勢撒嬌的小獸。
“走……走就走!誰怕誰!”
她強自鎮定,努力挺了挺那初具規模、微微起伏的胸脯。
試圖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模樣。
仿佛這樣才能掩蓋住內心那擂鼓般的心跳。
說完便猛地轉身,幾乎是同手同腳地,僵硬地走在前麵帶路。
那微微發顫的背影和略顯滑稽的步伐,將她內心的兵荒馬亂暴露無遺。
段譽將她的反應儘收眼底,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好笑的弧度。
他卻並不點破。
左手十分自然地伸出,精準地牽起身旁阿朱那溫潤柔軟的柔荑。
動作流暢而堅定,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。
阿朱的俏臉瞬間飛上兩抹紅霞,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。
她微微垂眸,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。
但她沒有掙紮,也沒有閃躲。
隻是任由他那隻寬厚、溫暖且乾燥的大手,將自己微涼的纖纖玉指完全包裹。
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感,從他掌心傳遞過來,驅散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因妹妹和阿紫身份轉換帶來的忐忑與陰霾。
心中一片寧靜與暖意。
段譽牽著她,不緊不慢地跟在那個氣鼓鼓的背影後方三尺之處。
步履從容,如同在自家花園散步。
山路崎嶇,蜿蜒向上,兩旁是茂密的灌木和虯結的古樹。
阿紫畢竟是星宿派弟子,雖年紀尚小,但身法輕靈,腳下步伐頗快。
她幾乎是賭氣般地越走越快,纖細的身影在林木間穿梭。
似乎是想憑借速度,將身後那個讓她心煩意亂、無法招架的男人遠遠甩開。
好奪回一點主動權,平息自己狂跳的心。
然而,無論她如何提氣加速,如何變換步法。
段譽都如同她的影子一般,始終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三尺之地。
距離不曾拉遠一分,也未曾靠近一寸。
他那平穩均勻,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,清晰地傳入阿紫耳中。
就像一道無形的催命符,又像是一隻溫柔卻逃不開的手,在她心尖上輕輕搔刮。
讓她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,腦子裡的胡思亂想更是停不下來。
這種完全被掌控、被看透的無力感,讓她幾乎抓狂。
終於,阿紫受不了這種無聲的、卻無處不在的壓迫。
她猛地停下腳步,霍地轉過身來。
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著,一張俏臉漲得通紅,如同熟透的蘋果。
氣鼓鼓地,帶著幾分委屈和惱怒,衝著段譽喊道:
“喂!你彆催!摘星樓離這裡遠得很,就算我們不吃不喝,也要走上整整兩天!”
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顯得有些尖利。
試圖用距離和艱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。
“誰催你了?”
段譽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,表情純良得仿佛不諳世事的少年。
語氣更是輕鬆寫意。
“我這不是怕我的小姨子一個人走這荒山夜路害怕,跟緊點,好保護你麼?”
他那句“我的小姨子”說得自然無比,仿佛已是鐵板釘釘的事實。
“你……!”
阿紫被他這句話噎得一口氣堵在胸口,不上不下。
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指著段譽,指尖都在微微發抖。
這家夥,分明就是故意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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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意用這種曖昧不清的話來調戲自己!
偏偏自己還拿他毫無辦法!
她深吸了好幾口氣,才勉強壓下那股想要撲上去咬他一口的衝動。
眼珠轉了轉,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。
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與得意,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忌憚所覆蓋。
“哼!你彆得意的太早!”
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有底氣。
“那老毒物可不是好對付的!”
“他武功高強,用毒更是出神入化,殺人於無形!”
“而且……”
她故意頓了頓,賣了個關子。
同時,小心翼翼地從自己懷中貼身之處,掏出一個物件。
那是一個約莫巴掌大小,通體烏黑,造型古樸的小木鼎。
木鼎表麵打磨得十分光滑,上麵刻滿了細密而詭異的符文。
在透過林葉縫隙灑下的斑駁陽光下,泛著一種深沉內斂的光澤。
隱隱散發著一股陰寒而奇特的氣息。
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蟄伏。
“看到這個沒有?”
阿紫將那小鼎托在掌心,揚了揚下巴,帶著幾分炫耀,又帶著幾分後怕的口吻說道。
“這叫‘神木王鼎’,是我們星宿派的鎮派寶物之一!是我費儘心思,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,才從老毒物那戒備森嚴的密室裡偷出來的!”
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拔高,強調著這寶鼎的珍貴和得來不易。
“隻要用它來輔助修煉,點燃特製的香料,就能吸引方圓十裡內的各類奇珍毒蟲自動來投!”
“借此修煉化功大法,能事半功倍,功力一日千裡!”
“也正因為它太過重要,老毒物肯定已經發現寶鼎失竊,知道我跑了!”
她說到這裡,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。
“說不定現在就已經親自出山,發動門下弟子,滿世界地搜尋我的蹤跡了!”
她一口氣說完,緊緊盯著段譽的臉。
本以為,說出這“神木王鼎”驚天動地的來曆,以及丁春秋那隨之而來的、不死不休的可怕追殺。
總能在這個男人波瀾不驚的臉上,看到一絲凝重、忌憚,或者至少是重視的神色。
然而……
“哦?神木王鼎?”
段譽隻是隨意地瞥了一眼那被阿紫視若性命的小鼎。
眼神平淡,興趣缺缺。
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件武林至寶,而是一件尋常的玩物。
“聽起來不錯。”
他甚至還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,作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,一本正經地評價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