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紫那一聲細若蚊呐的“姐夫”。
仿佛耗儘了她全身的力氣。
這聲稱呼裡。
帶著幾分不情願。
幾分羞惱。
還有幾分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依賴。
她從未想過。
自己竟會如此順從地喊出這個稱呼。
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抽了骨頭。
軟綿綿的。
方才那股刁蠻潑辣的勁頭。
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此刻隻剩下心虛與慌亂。
她感覺自己的雙腿都有些發軟。
幾乎站立不穩。
隻顧著埋頭在前麵帶路。
腳步匆匆。
仿佛身後跟著的是什麼洪水猛獸。
再也不敢回頭看上一眼。
她害怕看到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。
更害怕被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窘態。
那張俏麗的小臉。
此刻紅得能滴出血來。
滾燙的溫度。
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。
她甚至能感受到心臟在耳膜處咚咚撞擊的聲音。
心頭更是如小鹿亂撞。
砰砰砰地。
毫無章法地劇烈跳動著。
幾乎要跳出胸膛。
這種感覺。
比她第一次偷學化功大法時還要緊張。
比她第一次從丁春秋那裡偷走神木王鼎時還要刺激。
這個男人……
他簡直就是個魔鬼！
他看似溫文爾雅。
臉上總是掛著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。
但那雙眼睛。
卻銳利得如同刀子。
三言兩語。
就將自己所有的刁蠻和偽裝。
剝得乾乾淨淨！
在他麵前。
自己仿佛是個被看透了所有秘密的透明人。
段譽看著她那倉皇逃竄般的背影。
像隻受驚的小兔子。
嘴角的笑意更濃。
帶著幾分玩味。
幾分了然。
他左手依舊緊緊牽著阿朱。
那溫潤的觸感。
細膩柔滑。
讓他感到無比的心安。
仿佛握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。
而他的右手。
卻是不自覺地。
在空中虛虛一握。
破廟並不遠。
但這段路卻仿佛走了很久。
夜色愈發濃重。
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。
灑下清冷的光輝。
照亮了前行的蜿蜒小徑。
繞過一片嶙峋的怪石。
那些石頭在月光下呈現出各種詭異的形狀。
像是一頭頭蟄伏的怪獸。
穿過一片枯敗的樹林。
光禿禿的樹枝在夜風中搖曳。
發出嗚嗚的聲響。
如同鬼魅低泣。
一座荒廢的廟宇。
便出現在三人眼前。
靜靜地矗立在荒山野嶺之中。
廟宇不大。
看起來年久失修。
牆壁斑駁。
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風雨的侵蝕。
大片大片的牆皮已經脫落。
露出了裡麵灰暗的磚石。
蛛網密布。
在屋簷和牆角結成了層層疊疊的網。
一些飛蟲的屍體trapped在其中。
隨風輕輕晃動。
屋頂的瓦片也掉了大半。
露出黑洞洞的窟窿。
像是一隻隻擇人而噬的眼睛。
唯有那門楣上。
一塊殘破的牌匾。
斜斜地掛著。
上麵布滿了灰塵和鳥糞。
但依稀還能辨認出“山神廟”三個模糊的字跡。
夜風吹過。
帶著山間的寒氣和濕土的腥味。
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。
在地麵上翻滾著。
發出“沙沙”的聲響。
在這寂靜的夜裡。
顯得格外清晰。
平添了幾分陰森和荒涼。
“就……就是這裡了。”
阿紫停下腳步。
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還有一絲如釋重負。
這裡是她和幾個師兄弟的秘密據點。
平日裡用來藏匿財物。
交換消息。
躲避丁春秋的責罰。
她對這裡再熟悉不過。
卻沒想到。
今日竟會帶著這個令人心悸的“姐夫”過來。
段譽剛想開口。
詢問神木王鼎的具體位置。
卻被阿朱輕輕拉了一下衣袖。
力道很輕。
卻帶著提醒的意味。
她將一根纖纖玉指豎在唇邊。
肌膚在月光下顯得愈發白皙。
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美眸則警惕地望向破廟之內。
眼神中充滿了戒備和審視。
段譽眉頭一挑。
立刻會意。
凝神細聽。
他內力深厚。
耳力遠超常人。
果然。
破廟裡。
隱隱約約傳來了壓低的交談聲。
“……大師兄，你說那小賤人能跑到哪裡去？”
一個粗啞的嗓音響起。
帶著幾分不耐。
和幾分搜尋無果的煩躁。
“哼！跑？”
另一個聲音則陰冷得多。
像毒蛇吐信。
充滿了不屑。
和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。
“她能跑到哪去？”
“這方圓百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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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都是咱們星宿派的地盤！”
“各處關卡要道都有我們的人。”
“師父他老人家已經下了死命令。”
“活要見人。”
“死要見屍！”
“尤其是她從師父那裡偷走的神木王鼎。”
“必須給找回來！”
“那寶貝關係到師父修煉化功大法的進度。”
語氣斬釘截鐵。
“不錯！”
“那可是師父的寶貝！”
“阿紫那小賤人。”
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！”
“居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！”
粗啞聲音附和道。
語氣中充滿了對阿紫的怨恨和對丁春秋的恐懼。
“嘿嘿。”
陰冷聲音發出一聲低沉的冷笑。
“等抓到她。”
“定要讓她嘗嘗咱們星宿派的手段！”
“叫她求生不得。”
“求死不能！”
“到時候。”
“這小美人還不是任由咱們……”
話音未落。
一陣猥瑣而又心照不宣的笑聲便響了起來。
在空曠的破廟裡回蕩。
顯得格外刺耳。
緊接著。
便是那段譽早已聽得耳朵起繭的。
令人作嘔的吹捧。
仿佛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。
“星宿老仙。”
“法力無邊！”
“神通廣大。”
“法駕中原！”
“神木王鼎。”
“一統江湖！”
聲音參差不齊。
卻充滿了諂媚。
破廟外。
阿紫聽到這些汙言穢語。
氣得渾身發抖。
貝齒緊緊咬著下唇。
幾乎要咬出血來。
一雙秀拳捏得咯咯作響。
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尤其是聽到他們對自己的覬覦和侮辱。
眼中更是迸射出駭人的殺意。
如果目光能殺人。
裡麵的幾人早已被她千刀萬剮。
阿朱也是秀眉緊蹙。
臉上罩著一層寒霜。
她雖性情溫婉。
但也聽不得如此下流的言語。
下意識地向段譽身邊靠了靠。
尋求著依靠和保護。
段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。
動作溫柔。
帶著安撫的意味。
示意她安心。
他的臉色。
卻已經徹底冷了下來。
如同覆上了一層寒霜。
眼神銳利如刀。
一群不知死活的螻蟻。
也敢覬覦他的人？
哪怕是名義上的小姨子。
也不行！
星宿派。
果然從上到下。
都是一群敗類。
他緩緩鬆開阿朱的手。
動作沉穩。
向前踏出一步。
腳步落地無聲。
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。
周身氣勢陡然一變。
之前的溫文爾雅。
翩翩公子形象。
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取而代之的。
是如同神魔降世般的。
睥睨天下的霸道！
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。
他根本懶得潛入。
也懶得偷襲。
對付這些雜碎。
不需要！
也不屑於！
段譽深吸一口氣。
將精純無比的北冥真氣運至喉間。
聲音如同滾滾天雷。
轟然炸響！
清晰地傳入破廟每一個角落。
“我當是誰在這裡犬吠不休！”
“原來是一群隻會搖尾乞憐的土狗！”
“還天下無敵？”
“一統江湖？”
“你們那什麼星宿老仙的臉皮。”
“怕不是比這山還厚！”
轟！
聲音裹挾著雄渾無匹的北冥真氣。
仿佛一道平地驚雷。
在寂靜的山林中炸開！
音浪滾滾。
震得整座破廟。
都嗡嗡作響。
梁上的灰塵簌簌而下！
廟內的吹捧和淫笑。
戛然而止！
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。
死一般的寂靜！
落針可聞。
緊接著。
便是氣急敗壞的怒吼！
和兵器出鞘的鏗鏘聲！
“誰？！”
“哪個不知死活的狗東西！”
“敢侮辱我們星宿老仙！”
“滾出來受死！”
“砰！”
一聲巨響。
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廟門。
被人從裡麵一腳踹開。
碎成了幾塊爛木頭。
木屑紛飛。
七八個身穿奇裝異服。
麵色不善的漢子。
凶神惡煞地從裡麵衝了出來。
一個個手持奇門兵刃。
臉上帶著被打擾的憤怒和殺意。
為首的。
是一個身材高瘦。
顴骨高聳。
長著一對三角眼的家夥。
眼神陰鷙。
正是剛才那個聲音陰冷的“大師兄”。
他們一出來。
目光便死死地鎖定了站在月光下的段譽。
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。
“小子。”
“剛才的話。”
“是你說的？”
那三角眼大師兄眯著眼睛。
狹長的眼睛縫隙裡透出寒光。
上下打量著段譽。
眼神陰鷙如毒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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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他看到段譽那一身華貴的錦袍。
料子名貴。
裁剪合體。
和那俊美得不像話的臉龐時。
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嫉妒和貪婪。
這小白臉。
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。
隨即。
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段譽身後的阿朱和阿紫身上。
霎時間。
他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！
眼睛猛地睜大。
好……好美的女人！
月光下。
一個身著淡色衣裙。
溫婉如水。
氣質高雅。
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。
另一個雖然年紀尚幼。
身著紫衣。
卻已是絕色之姿。
眉眼間帶著一股野性。
身材更是火辣得驚人。
前凸後翹。
一雙大眼睛即使在憤怒中也流光溢彩。
這……這簡直是人間極品！
不止是他。
他身後的那些星宿派弟子。
一個個也都看直了眼。
目光呆滯。
口水都快流了下來。
恨不得立刻撲上去。
“嘿嘿嘿……”
三角眼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笑聲。
聲音乾澀。
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。
臉上露出淫邪之色。
“小子。”
“天堂有路你不走。”
“地獄無門你闖進來！”
“侮辱老仙。”
“罪該萬死！”
“不過嘛……”
他話鋒一轉。
一雙賊眼不停在阿朱和阿紫身上肆無忌憚地掃視著。
重點停留在那些敏感部位。
“看在你給我們哥幾個送來這麼兩位絕色美人的份上。”
“我們可以大發慈悲。”
“給你留個全屍！”
“把這兩個妞留下。”
“然後自斷雙臂。”
“從這裡滾下去！”
“否則。”
他語氣驟然轉冷。
“定叫你求生不得。”
“求死不能！”
“嘗嘗我星宿派煉魂蝕骨的滋味！”
其他弟子也跟著起哄。
揮舞著手中的兵刃。
“沒錯！”
“小子。”
“識相的快滾！”
“這兩個美人。”
“歸我們了！”
“哈哈哈哈！”
“今天運氣真好！”
“不但能找到阿紫。”
“還能白得一個更美的！”
汙言穢語。
不堪入耳。
在夜空中回蕩。
段譽臉上的最後一絲表情。
也徹底消失了。
如同古井無波。
他沒有說話。
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。
但那雙深邃的眸子裡。
已然掀起了滔天殺意。
冰冷刺骨。
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。
溫度驟降。
身後的阿朱。
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。
那是她從未感受過的凜冽殺機。
擔憂地輕聲喚道：
“譽郎……”
聲音柔婉。
帶著一絲關切。
而阿紫。
則是又驚又怕。
小手緊緊攥著衣角。
手心全是冷汗。
又有些莫名的……心安。
看著擋在前麵的高大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