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張小花。
廖奎動作一頓,把刀插回門後的刀鞘,應了一聲,走過去開門。
門外,張小花穿著一件半舊的碎花棉襖,外麵套了件深藍色的罩衫,頭上包著紅格子的頭巾,臉蛋和鼻尖都凍得紅撲撲的。她手裡,又拿著一個用藍布仔細包裹的小包裹。
看到她手裡的包裹,廖奎心裡莫名地咯噔了一下,瞬間想起了上次那副被他“婉拒”的新手套,以及張小花當時氣鼓鼓離開的背影,臉上頓時有些訕訕的。
張小花看到他,眼神先是亮了一下,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,把手裡的包裹往前遞了遞,聲音比剛才更輕了些:“奎哥……這個……給你。”
廖奎看著那熟悉的藍布包裹,尺寸和形狀跟上次那個裝手套的幾乎一模一樣,心裡頓時五味雜陳。這姑娘……咋又……
他張了張嘴,那句“我舊手套還能用”幾乎又要脫口而出,但看著張小花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和那雙帶著期盼又有些忐忑的眼睛,再感受了一下自己依舊有些麻木的手指,那句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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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這次沒有立刻拒絕,而是猶豫了一下,伸手接了過來。入手的感覺,依舊是軟乎乎的。
“謝……謝謝。”他有些笨拙地道謝。
張小花見他這次收下了,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,像雪地裡突然開出的一朵小花,眼睛都彎成了月牙:“你快打開看看!這次……這次肯定合用!”
廖奎在她的注視下,有些僵硬地解開藍布包裹。裡麵果然又是一副手套,但和上次那副嶄新的勞動布五指手套不同。
這副手套是用幾種不同顏色、明顯是舊衣服上拆下來的布料拚接而成的,深藍色、灰色、黑色的布塊巧妙地縫在一起,雖然看得出是舊料,但漿洗得乾乾淨淨,針腳細密而結實,比上一副看起來更厚實,掌心位置還用結實的黑色帆布做了加厚處理,手腕處也收緊,防止灌風。最特彆的是,這副手套是露指手套,五個指頭的前半截是露出來的,方便進行一些精細操作。
“我看你……你磨刀、收拾東西,戴全指的手套不方便,”張小花見他看著手套發愣,連忙解釋道,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和得意,“就用我爹和我哥的舊衣服改了改,拚了這麼一副。指頭露出來,你乾活不礙事,手背和手腕也能護著點,不至於太冷……你,你試試看合不合適?”
廖奎看著手裡這副用心良苦的露指手套,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,一股暖流混雜著酸澀和愧疚,湧了上來。他上次那句不過腦子的“舊手套還能用”,這姑娘不僅沒生氣,反而記在了心裡,還費心費力地找了舊布,特意做了一副更實用、更適合他乾活的!
他抬起頭,看著張小花那充滿期待的眼神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份隱藏在潑辣性格下的細膩和執著。
“很……很好。”廖奎的聲音有些乾澀,他笨拙地將那雙舊手套摘下來,塞進兜裡,然後小心翼翼地戴上了這副拚接的露指手套。
大小正好,手腕處收緊得很舒服,掌心加厚的部分握起來很有感覺,最關鍵的是,手指確實能靈活活動。一股暖意,似乎從手套上蔓延開來,順著手臂,一直暖到了心裡。
“合適。”廖奎咧開嘴,露出了一個有些僵硬但真心實意的笑容。
張小花看到他笑了,還戴上了手套,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,仿佛所有的寒冷和辛苦都值得了。她輕輕跺了跺腳,嗬出一團白氣:“合適就好!那……那我先回去了!”
說完,她像是完成了什麼重大使命,又像是害羞了,轉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!”廖奎下意識地叫住了她。
張小花停住腳步,疑惑地回頭。
廖奎看著她凍得通紅的臉和手,心裡那股暖流和愧疚交織著,讓他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。他轉身快步走回屋裡,從那個藏著他最珍貴物品的小瓦罐裡,摸索著掏出了一小塊用油紙包著的東西——那是上次觀摩會後分豬肉時,他特意留下的一小塊最好的五花肉,原本是想著實在饞得不行的時候再動用的。
他拿著那塊凍得硬邦邦、但油脂分布均勻的肉,走出來,塞到張小花手裡。
“這個……你拿回去,和嬸子……嘗嘗。”廖奎的聲音依舊不高,但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。
張小花看著手裡那塊雖然不大、但在眼下絕對稱得上奢侈的豬肉,愣住了,隨即連忙推拒:“不行不行!這太金貴了!你自己留著吃!我……我不要!”
“拿著!”廖奎態度強硬起來,把手背到身後,“我……我還有。這手套,比肉金貴。”
這話他說得真心實意。在這年月,一口肉固然難得,但這份知冷知熱、為他費儘心思的情意,更是無價。
張小花看著他堅定的眼神,又低頭看了看手裡那塊肉,和手腕上那副他剛剛戴過的、還殘留著體溫的露指手套,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,心裡像是揣了隻小兔子,砰砰直跳。她不再推辭,低聲說了句:“那……那我走了。”便攥緊了那塊肉,像隻受驚的小鹿一樣,飛快地跑開了,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。
廖奎站在院門口,看著張小花消失在雪幕中的背影,又抬手看了看自己戴著的新手套,感受著指尖傳來的、久違的靈活與溫暖,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湧動。
就在這時,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旁邊的柴火垛後麵傳了出來:
“嘖嘖嘖……俺滴個乖乖!送溫暖送到心坎裡去了?還知道回禮了?奎子,你小子可以啊!開竅了?”
老王頭揣著袖子,縮著脖子,從柴火垛後麵轉了出來,臉上掛著猥瑣又羨慕的笑容,顯然不知道貓在那裡偷看了多久。
廖奎老臉一熱,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:“胡說什麼!就是……就是人家一番心意。”
“心意?我看是定情信物吧!”老王頭湊過來,打量著廖奎手上的露指手套,“嘿,這手套做得是巧!張小辣椒這心思,全用在你身上了!你小子,彆不識好歹!我看啊,這姑娘比那豬肉實在!”
廖奎被他說得有些不自在,把手套往懷裡揣了揣,轉身往屋裡走:“少廢話!趕緊滾蛋!”
老王頭在他身後嘿嘿直笑,也不惱,自顧自地念叨:“哎呀,春天快來了喲……”
廖奎關上門,隔絕了外麵的寒風和老王頭的聒噪。他靠在門板上,抬起手,再次看著那副拚接的露指手套,指尖仿佛還殘留著張小花遞過來時的溫度。
他或許不懂那麼多彎彎繞繞的心思,但他知道,有些東西,比係統獎勵的屬性點,比一塊解饞的豬肉,更讓人心裡踏實。
這個冬天,好像……也沒那麼難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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