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杯酒下肚，氣氛很快就熱絡起來。老王頭徹底打開了話匣子，唾沫橫飛地開始吹噓起廖奎的“光輝事跡”，從觀摩會講到治豬病，從砍柴比武講到今天的徒手擒巨豬，添油加醋，說得天花亂墜，仿佛廖奎不是殺豬匠，而是天神下凡。
謝薇聽得津津有味，不時發出輕笑聲，或者提出一些細節問題，眼神中始終帶著濃厚的興趣。她發現，從老王頭這略顯誇張的敘述中，反而能更立體地看到廖奎這個人的成長軌跡和性格特點。
趙小深則在一旁偶爾補充，或者糾正一下老王頭過於離譜的吹噓。
廖奎大多時候隻是沉默地聽著，偶爾被問到才簡單回答一兩句。他看著老王頭在那裡手舞足蹈，看著謝薇專注傾聽的側臉，看著窗外縣城零星亮起的燈火，感覺這一切既真實又虛幻。幾天前，他還在為成分問題而困擾，為如何填寫那份指南而頭疼，而現在，他卻坐在省城研究員的房間裡，喝著酒，聽著關於自己的“傳奇”。
`【檢測到酒精攝入，代謝加速中…輕微愉悅感提升…】`
`【環境分析：氛圍友好，威脅等級：無。】`
不知過了多久，一瓶果酒見了底。老王頭顯然酒量最淺，加上白天情緒大起大落，早已是麵紅耳赤，舌頭打結，說話都含混不清了。
“俺……俺不行了……得上……上趟茅房……然後得……得回去躺會兒……”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，腳下像是踩著棉花。
趙小深見狀，連忙起身扶住他：“王叔，我送你回去。”他看向廖奎和謝薇，“奎哥，謝研究員，你們慢慢聊，我先送王叔回房休息。”
謝薇點了點頭：“好，小心點。”
趙小深扶著絮絮叨叨的老王頭離開了房間，順手輕輕帶上了房門。
房間裡，頓時隻剩下廖奎和謝薇兩人。
原本熱鬨的氣氛一下子安靜下來，隻剩下台燈燈泡發出的輕微嗡嗡聲，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、屬於縣城的、遙遠的噪音。
廖奎忽然覺得有些局促。他不太習慣這種與一個年輕女性獨處的環境，尤其是對方還是謝薇這樣有學問、有身份的人。他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，目光有些無處安放，最終落在了書桌上那堆書籍和資料上。
謝薇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氣氛變化。她輕輕晃動著杯中剩下的一點殘酒，目光落在廖奎那因為酒精和燈光而顯得有些柔和、卻依舊難掩棱角的側臉上。看著他微微緊繃的下頜線和那雙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的眼睛，她忽然發現，這個平日裡沉默寡言、甚至有些木訥的年輕男人，身上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質，一種混合著土地的質樸、野獸般的直覺和某種難以言喻的……沉靜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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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今天……真的很謝謝你。”廖奎打破了沉默，聲音因為酒精而比平時略顯低沉沙啞。
謝薇回過神來，微微一笑，燈光在她鏡片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暈：“不用謝我，廖奎同誌。是你自己的本事，贏得了這一切。我隻是……說了實話而已。”
她頓了頓，似乎斟酌了一下詞句，語氣變得認真起來：“說真的，廖奎，你對牲畜的那種……理解，或者說‘共鳴’，非常特彆。它可能暫時無法被現有的科學體係完全解釋，但這絕不意味著它不重要或不正確。相反，我認為這或許代表著一種我們尚未充分認識的、人與動物之間更深層次的溝通方式，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。”
她的眼神中再次流露出那種科研工作者的熱忱：“我希望，到了地區比賽，你還能繼續保持這種狀態，不要被所謂的‘科學’、‘理論’束縛住。你的路，或許能走出一條不一樣的風景。”
這番話，說得廖奎心頭震動。他抬起頭，迎上謝薇那清澈而真誠的目光，第一次感覺有人如此深刻地理解並認可了他那套“說不清道不明”的本事。一種難以言喻的共鳴，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。
“我會的。”廖奎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窗外的夜色漸深，房間裡的燈光溫暖而靜謐。兩人又聊了一些關於地區比賽可能遇到的對手、項目，以及謝薇對一些技術細節的看法。廖奎發現，拋開那些聽不懂的專業術語，謝薇的許多觀點，竟然與他的某些模糊經驗不謀而合，隻是她能用更清晰的語言表達出來。
酒意微醺，燈光朦朧，一男一女，一土一洋，在這小小的房間裡，圍繞著共同感興趣的話題，竟也聊得頗為投機。一種微妙而和諧的氣氛，在空氣中緩緩流淌。
然而，他們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去觸碰那個更深層次的問題——廖奎那身本事的真正來源。
夜深了。
`【時間提示：已過晚上十點。酒精代謝基本完成。】`
係統冰冷的提示音將廖奎從微醺的談興中拉回現實。他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，意識到時間不早了。
“謝研究員，時間不早了，我……我該回去了，不打擾您休息了。”廖奎站起身，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拘謹。
謝薇也似乎才意識到時間的流逝，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……悵然？她隨即站起身，微笑道：“好的，你也累了一天了，早點休息。地區比賽，我們一起努力。”
“一起努力。”廖奎重複了一遍，感覺這四個字沉甸甸的。
他走到門口，謝薇替他打開了房門。
“晚安，廖奎同誌。”
“晚安，謝研究員。”
廖奎走出房間，輕輕帶上門。走廊裡冰冷的空氣讓他精神一振。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房門，門上那塊寫著房號的小牌子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光。
心裡，有種陌生的、暖洋洋的感覺，緩緩蕩漾開來。
而房間內，謝薇背靠著房門，聽著門外那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遠去，直到消失在走廊儘頭。她抬手，輕輕觸摸著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，望著書桌上那盞依舊亮著的台燈，怔怔地出神。桌上，還殘留著酒菜的氣息，和那個年輕人留下的、混合著汗水、塵土與某種獨特陽剛的味道。
今夜，注定有人難以入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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