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薇聞言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，比看到她給自己買新衣服時還要高興。她一直希望廖奎能更重視理論學習，將他的實踐能力與科學知識結合起來，這樣才能走得更遠。如今見他主動提出，簡直是喜出望外。
“你想學習？太好了！”謝薇放下手中的文件，笑容明媚，“走，我現在就帶你去！省城最大的新華書店，那裡的農業和畜牧獸醫類書籍最全了！”
她雷厲風行，當即請了會兒假，領著廖奎就出了農科院，坐上了前往市中心方向的公交車。
省城的新華書店果然氣派，三層樓的建築，玻璃櫥窗裡陳列著最新的出版物和領袖著作。裡麵人頭攢動，卻異常安靜，隻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和人們尋找書籍時輕微的腳步聲，空氣中彌漫著油墨和紙張特有的香氣。
在謝薇的指引下，他們來到了自然科學專區，找到了畜牧獸醫類的書架。看著那一排排密密麻麻、書名深奧的書籍，廖奎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。謝薇卻如同魚兒入了水，熟練地穿梭在書架間，不時抽出一兩本書翻看，然後遞給廖奎：“這本《家畜解剖學》是基礎，必須看。”“這本《獸醫病理學入門》比較淺顯，適合你先建立概念。”“還有這個，《常見豬病防治圖譜》，圖文結合，你應該容易理解。”
她挑書的眼光精準而實用，完全是從廖奎的實際水平和需求出發。不一會兒，廖奎懷裡就抱了厚厚一摞書，感覺分量十足，不僅是書的重量，更是知識的重量，以及……即將花費的錢。
來到收款台，戴著眼鏡的女售貨員劈裡啪啦打著算盤，報出一個數字：“一共是二十八塊七毛五，外加五張工業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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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在當時，絕對是一筆不小的開銷，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大半個月的工資。
謝薇習慣性地就要打開自己的錢包，嘴裡說著：“我來……”
“不用！”廖奎這次反應極快，一把按住她的手，語氣堅決。他不想再讓她破費，尤其是在學習這種事情上。他空出一隻手，毫不猶豫地伸進內兜實則是從係統空間裡），摸索了一下，然後掏出了一遝厚厚的、簇新的大團結十元麵額人民幣），看那厚度，少說也有一百張。
他數出三張，又找出相應的零錢和工業券，遞了過去：“同誌，給。”
整個動作行雲流水，帶著一種與他的出身和眼前這摞書籍略顯違和的豪氣。
售貨員和旁邊幾個排隊付款的人都看得愣了一下。這年輕人，穿著體麵的新中山裝，一口氣買這麼多專業書，還隨手掏出這麼多嶄新的大團結……這做派，可不像一般家庭出來的。
謝薇也怔住了，看著廖奎手裡那厚厚一遝錢，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。一百塊？隨手就拿出來？這……這已經遠遠超出一個公社技術員，甚至一個普通城裡家庭能輕鬆拿出的數額了。她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塊勞力士手表，想起母親鑒定為真鑽石的發夾……廖奎身上，似乎總籠罩著一層她看不透的迷霧，與他那樸實甚至有些土氣的過往經曆格格不入。
但她很聰明，也知道分寸。見他態度堅決，且似乎不願多解釋錢的來源，她隻是微微張了張嘴，最終什麼也沒問，將已經掏出一半的錢包又默默塞了回去，臉上重新掛上笑容：“好吧，聽你的。”
提著沉甸甸的一摞書走出書店，陽光有些刺眼。廖奎心裡鬆了口氣，總算在謝薇麵前硬氣了一回。
回去的路上，經過一家門麵不小的“人民服裝店”，謝薇看著廖奎身上唯一一套像樣的行頭，又停下了腳步。
“走，再給你買兩身換洗的。”她拉著廖奎就往裡走，“總不能天天就穿這一套，讓人看了笑話。”
廖奎這次學乖了，進了店，看謝薇熟練地跟售貨員交流，挑選布料和款式，他就在一旁默默看著，等她挑得差不多了，才上前一步，又要掏錢：“我來付。”
謝薇卻一把按住他的胳膊，仰起臉，眼神裡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持和一絲嬌嗔：“這次不行！書是你自己買的，我不管。但衣服，必須是我送你的！這是我……我的心意！”
她特意從挑好的衣服裡，拿起一條棕色的牛皮腰帶，在廖奎腰間比劃了一下，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，聲音壓低了些，帶著點曖昧：“這條腰帶，是我特意給你挑的，喜歡嗎？”
腰帶……束縛……廖奎看著她含羞帶怯又大膽熱烈的眼神，瞬間明白了這“禮物”背後更深的含義，心頭一熱，喉結滾動了一下，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。
“喜歡。”他啞聲回答。
“那就好。”謝薇滿意地笑了，像是打了一場勝仗，利落地付了錢和布票。
兩人提著新書和新衣服，並肩走出服裝店，氣氛融洽而親昵。謝薇甚至下意識地伸手，幫廖奎整理了一下新襯衫的領口。
就在這時，一個略帶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陰沉的聲音從旁邊響起：
“謝薇同誌？”
廖奎和謝薇同時轉頭。
隻見一個穿著白襯衫、戴著一副黑框眼鏡、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年輕男人站在不遠處，手裡還拿著幾本似乎是技術手冊的東西。他目光落在謝薇和廖奎身上，尤其是在謝薇為廖奎整理衣領的那隻手上停留了一瞬，眼神閃爍了一下，隨即推了推眼鏡，臉上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。
“陳技術員？”謝薇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，恢複了平日裡在單位的那種客氣與疏離，“真巧，你也來買東西？”
“是啊，來買點資料。”這位陳技術員目光轉向廖奎，帶著審視，“這位同誌是……？”
“哦，介紹一下，這是廖奎同誌，來參加我們院舉辦的培訓班的。”謝薇語氣自然，然後對廖奎說，“廖奎，這位是我們農科院畜牧所的陳思遠技術員。”
“陳技術員，你好。”廖奎點頭致意，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眼神裡那一閃而過的、混合著好奇、比較以及一絲……敵意？尤其是當他的目光掃過自己手裡提著的、印有“人民服裝店”字樣袋子的時侯。
“廖奎同誌，你好。”陳思遠笑了笑，笑容卻未達眼底，“歡迎來農科院學習。看來謝薇同誌對你很照顧啊，還親自陪你出來置辦行頭。”
這話聽著客氣，卻隱隱帶著點刺。暗示廖奎需要靠彆人照顧，甚至有點暗指他和謝薇關係不一般。
謝薇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語氣淡了幾分：“陳技術員說笑了，接待培訓班學員，也是我的工作分內之事。我們還有事，先走了。”
說完，她對陳思遠點了點頭，便拉著廖奎，轉身離開了。
陳思遠站在原地，看著兩人並肩離去的背影，尤其是謝薇那自然而然地靠近廖奎的姿態，鏡片後的眼神徹底陰沉下來。他扶了扶眼鏡，低聲自語：“培訓班……廖奎……紅星公社來的？”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解和一絲被冒犯的不悅。
走出一段距離，廖奎才低聲問：“那個陳技術員……？”
謝薇撇了撇嘴，有些不以為意：“單位的一個同事，有點……煩人。彆理他。”
廖奎點了點頭，沒有再多問。但他心裡明白，在省城，在謝薇的身邊，像陳思遠這樣的“煩人”同事，恐怕不會隻有一個。他握緊了手裡沉甸甸的書本和新衣服，感受著腰間那條新腰帶帶來的、略帶束縛感的堅實，目光變得更加堅定。
學習，變強，讓自己真正配得上站在她身邊，才是應對這一切的根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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