廖奎深知,在這片土地上,穩固的人際關係有時比物資本身更重要。劉炮,這個熟悉山林、性情耿直又帶著幾分江湖義氣的老獵戶,是他們在農場邊緣地帶可以爭取、也必須維係的重要紐帶。
“請劉叔來家裡吃頓飯吧。”早上在空間裡洗漱時,廖奎對謝薇說道,“算是感謝他帶我進山,也讓他看看,咱們這兒雖然簡陋,但也是個能正經過日子的地方。”
謝薇立刻領會了廖奎的意圖。她看著空間裡琳琅滿目的物資,再想到外麵那個被他們一點點改造出暖意的小屋,用力點了點頭:“好!我把屋子再收拾收拾,用野豬腿肉和飛龍鳥做主菜,再想辦法弄點彆的。”
如何在不引人懷疑的情況下,讓這頓飯顯得豐盛又自然,是個技術活。係統空間裡的精細糧食和調味品不能直接露麵,但可以巧妙地融入。謝薇打算將白麵少量摻入黑麵中蒸一鍋“二合麵”饅頭,將大米混在高粱米裡煮飯。係統獎勵的白菜可以拿出來,說是之前跟鄰居換的或者場部買的存貨。至於酒……
廖奎想到了空間裡那堆積如山的飛天茅台。這東西太過紮眼,絕對不能原瓶出現。他找出了一個之前喝完後洗淨、原本用來裝散裝白酒的舊玻璃瓶,仔細刷洗晾乾,然後小心翼翼地灌滿了一瓶茅台。透明的玻璃瓶看不出裡麵酒液的區彆,但拔開木塞後那醇厚的醬香,卻是瞞不過懂行人的鼻子。這需要冒一點風險,但值得。
白天,兩人各自忙碌。廖奎在畜牧科依舊勤懇,處理完例行工作後,還主動幫韓誌剛清理了積糞的豬圈,贏得了小夥子更深的感激。謝薇在後勤處,一邊登記物資,一邊留意著任何可能與西山相關的隻言片語,同時心裡也在默默盤算著晚上的菜單。
下班後,廖奎先去邀請了劉炮。劉炮聽到邀請,有些意外,隨即咧開嘴笑了,露出被旱煙熏得發黃的牙齒:“成啊!正好嘗嘗弟妹的手藝!俺回家拿點東西。”他轉身回自己那間更顯破舊的小屋,不一會兒拎著個小布包出來,裡麵是幾顆他自家醃的酸菜和一小袋曬乾的蘑菇,“沒啥好東西,添個菜。”
當劉炮跟著廖奎,踏進那間位於家屬區邊緣的土坯房時,饒是他見多識廣,也不由得愣了一下。
屋外依舊是破敗的景象,但一推開那扇被木楔加固過、嚴絲合縫的木門,一股混合著食物香氣、柴火暖意和淡淡皂角清馨的氣息便撲麵而來,與外麵凜冽的嚴寒形成了鮮明對比。
屋子狹小,一眼就能望到頭。但收拾得異常整潔乾淨。原本透風的窗戶從內部釘上了厚實的塑料布,雖然不如玻璃透亮,卻有效地隔絕了寒風,讓屋內光線顯得柔和。牆壁上糊著舊報紙,遮擋了斑駁的土坯,也增添了幾分“裝飾”感。炕燒得熱乎乎的,炕席擦得發亮,為了招待客人,謝薇特意將晚上睡覺鋪的柔軟羊絨毯收了起來,換上了普通的舊褥子,炕中央擺著一個廖奎用邊角料釘成的矮腿小木桌,雖然粗糙,卻打磨得光滑,沒有一根毛刺。
牆角堆著碼放整齊的柴火,旁邊是那個不起眼的恭桶,用一塊洗得發白的舊布簾子半遮著。唯一的舊木箱上,擺放著搪瓷缸、煤油燈和一麵邊緣有些破損、卻擦拭得清晰照人的小鏡子。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,充滿了生活的智慧和一種在困境中依然不放棄對品質追求的精氣神。
“快請進,劉叔,屋裡窄巴,您彆嫌棄。”謝薇係著一條乾淨的舊圍裙,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,招呼著。她今天特意將頭發梳得整整齊齊,雖然穿著打補丁的舊棉襖,但整個人顯得利落又精神。
“哎呀,弟妹,你這收拾得……也太乾淨利索了!”劉炮真心實意地讚歎道,他跺了跺腳上的雪,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沾滿泥雪的棉鞋脫在門口,穿著襪子踩在雖然粗糙卻掃得不見一絲塵土的地麵上,“俺那狗窩跟這一比,都沒法看了。”
廖奎招呼劉炮在炕沿坐下。炕桌不大,勉強能圍坐三人。謝薇已經開始麻利地上菜。
首先端上來的是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飛龍鳥燉蘑菇湯。湯色奶白,上麵漂浮著金色的油花和翠綠的蔥花,飛龍鳥的肉質鮮嫩,搭配劉炮帶來的乾蘑菇,鮮香之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小屋,令人食指大動。
接著是一大盤色澤紅亮、油汪汪的紅燒野豬肋排。謝薇用了係統獎勵的少量白糖炒了糖色,加上醬油對外聲稱是之前從省城帶來的存貨)慢燉收汁,肋排軟爛脫骨,醬香濃鬱,看著就極具誘惑力。
然後是一碟清炒白菜,用的是係統獎勵的白菜,隻簡單用豬油和鹽翻炒,保留了白菜本身的清甜爽脆。還有一小碟劉炮帶來的酸菜,切得細細的,淋了點香油,酸爽開胃。
主食是“二合麵”饅頭和摻了白米的高粱米飯,放在一個蓋著紗布的簸箕裡,冒著騰騰熱氣。
最後,廖奎拿出了那個舊玻璃瓶,拔掉木塞,給劉炮麵前的搪瓷缸倒了大半缸,又給自己倒了些。那酒液無色透明,看著與尋常散裝白酒無異,但瓶塞拔開的瞬間,一股極其醇厚、優雅、複雜的醬香便逸散開來,絕非北大荒常見的廉價燒刀子可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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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炮的鼻子猛地吸了兩下,眼睛瞬間瞪圓了,死死盯著搪瓷缸裡的酒,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。
“這……這是啥酒?”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,“俺活了這麼大歲數,就沒聞過這麼……這麼香的酒!”
廖奎麵色如常,端起自己的缸子:“之前從家裡帶出來的一點存貨,一直沒舍得喝。今天高興,請劉叔嘗嘗。”
劉炮端起缸子,先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。酒液入口綿柔,甘潤醇和,下喉順滑,一股暖流直達胃腹,隨後更濃鬱的回香在口腔和鼻腔中綻放開來。他閉上眼睛,細細品味了半晌,才長長地“哈”出一口酒氣,臉上露出極度滿足和震撼的神情。
“好酒!真是好酒啊!俺這輩子沒喝過這麼好的酒!”他看著廖奎,眼神複雜,“廖奎啊廖奎,你小子……深藏不露啊!”
三人圍坐在暖烘烘的炕桌旁,開始了這頓在北大荒堪稱“盛宴”的晚餐。
屋外,寒風依舊在嗚咽,偶爾卷起雪沫打在塑料布窗戶上,發出細碎的聲響。但屋內,卻是另一番景象。昏黃的煤油燈光柔和地灑在三人身上,映照著他們臉上滿足的笑容。燉肉的香氣、酒香、飯菜的熱氣交織在一起,營造出一種與外界隔絕的、令人沉醉的溫暖氛圍。
劉炮吃得滿頭大汗,讚不絕口。飛龍鳥的鮮嫩,野豬肉的醇厚,白菜的清甜,甚至連那“二合麵”饅頭,他都覺得比往常吃的更暄軟香甜。他本就是豪爽性子,幾口烈酒下肚,話匣子更是關不住了。
他講年輕時在山裡遇到的奇聞異事,講怎麼躲避黑熊,怎麼追蹤狡猾的狐狸,講北大荒開荒時那些不為人知的艱辛與犧牲。廖奎和謝薇認真地聽著,不時附和幾句,提出一些問題,氣氛融洽而熱烈。
酒至半酣,劉炮看著這間雖然狹小卻被經營得溫暖如春、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小屋,看著眼前這對在困境中依然相互扶持、努力把日子過好的年輕人,心中感慨萬千。他端起酒缸,又抿了一大口那瓊漿玉液般的茅台,咂咂嘴,帶著幾分醉意,由衷地說道:
“廖奎,弟妹,你們這兒……好啊!真像個家了!不像俺那兒,冰窖似的,回去就是倒頭睡,沒個熱乎氣兒。”
他環顧四周,目光落在擦得鋥亮的煤油燈上,落在謝薇縫製的樸素窗簾上,落在廖奎親手打製的小炕桌上,歎了口氣:“這世道,能有個這樣的窩,有口熱乎飯吃,有口……這麼好的酒喝,還有知冷知熱的人,就是頂頂好的日子了!”
這番話,說得質樸,卻飽含著一個飽經風霜的老者對“家”最本質的理解和渴望。也意味著,在他心裡,已經真正將廖奎和謝薇視作了可以親近、值得信賴的自己人。
這頓飯吃了很久,賓主儘歡。廖奎和謝薇沒有刻意打聽什麼,但劉炮在酒精和這種溫馨氛圍的催化下,還是透露出一些零碎的信息,比如場部某些領導的脾性,家屬區哪些人需要留意,甚至隱晦地提了一句“西山那幫人,苦是苦,但也有硬骨頭”。
這句話,讓廖奎和謝薇心中都是一動,卻默契地沒有追問。
直到夜色深沉,劉炮才心滿意足、腳步略有蹣跚地告辭離去,臨走前還一再表示,下次進山弄到好東西,一定再拿來一起分享。
送走劉炮,關上房門。屋內還殘留著酒肉的餘香和融融的暖意。謝薇開始收拾碗筷,臉上帶著忙碌後的紅暈和滿足。
“劉叔今天很高興。”她輕聲說。
“嗯。”廖奎幫著擦拭炕桌,點了點頭。他看著這間傾注了他們心血的小屋,聽著窗外似乎也不再那麼刺耳的風聲,心中一片安定。
這頓“暖屋盛宴”,不僅僅是一次物質的改善和人際的維係,更是一次精神上的宣告。他們在這片苦寒之地,成功地、踏實地,築起了一個屬於自己的、溫暖的巢。前路依舊漫漫,但有了這個根基,有了像劉炮這樣逐漸靠近的盟友,尋找希望的道路,似乎也不再那麼渺茫了。屋內的溫暖,如同種子,在這北大荒的寒夜裡,悄然生根發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