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幸福小屋】內,時間流速與外界截然不同。外界應是夜深人靜,而這裡,二層書房柔和的燈光下,卻彌漫著一種緊繃的、近乎凝滯的氣氛。桌上攤開著那張精細的黑龍江省地圖,旁邊還放著鉛筆和幾張草紙,但此刻吸引兩人全部注意力的,並非地理方位,而是眼前一個無形卻致命的困局——於衛東。
廖奎剛剛將白天豬號裡於衛東愈發不耐的催促,以及他感知到的那份急劇增長的焦躁與懷疑,原原本本地告知了謝薇。他沒有隱瞞周子強對李香蘭的異常關注,將所有的碎片信息都擺在台麵上。
謝薇沉默地聽著,手指無意識地蜷縮,指甲掐得掌心微微發白。她站在窗邊,望著靈韻花園裡那一片係統贈送的、開得正豔的999朵玫瑰,鮮紅欲滴的顏色,在此刻看來,卻仿佛帶著一絲血的警示。
良久,她轉過身,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溫柔與依賴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廖奎很少見到的、冰冷的決然。她的眼神清澈而銳利,如同被逼到絕境的母獸,為了保護自己的巢穴和親人,終於亮出了獠牙。
“奎哥,”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不能再拖了。於衛東就是一條喂不飽的餓狼,我們的拖延和利誘,隻會讓他更加貪婪,更加懷疑。等到他徹底失去耐心,或者自以為抓住了我們更多把柄的時候,就是他瘋狂反噬之時。”
廖奎沉重地點點頭:“我知道。隻是,徹底解決他……方法需要慎重。物理清除風險太大,容易引火燒身。利用他把柄反製,效果有限,他那種人,逼急了很可能魚死網破。”
“所以,我們不能親自出手。”謝薇走近幾步,目光灼灼地看著廖奎,“要讓能對付他的人,去對付他。”
廖奎眉頭微蹙:“借刀殺人?借誰的刀?”
“思想改造隊,或者保衛科。”謝薇吐出這兩個名字,語氣平靜,卻讓廖奎心頭一震。這是利用當前環境下最強大、也最無情的暴力機器。
“理由呢?”廖奎追問,他知道謝薇既然提出,必然有了初步構想。
謝薇深吸一口氣,仿佛在下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心,但眼神沒有絲毫動搖:“我們需要一把‘刀’,一把足夠鋒利,能一擊致命的‘刀’。在這個時代,有什麼比‘思想問題’,比‘隱藏的反動證據’更鋒利的刀呢?”
廖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,瞳孔微縮:“你是說……栽贓?”
“是。”謝薇斬釘截鐵,“尋找,或者……偽造一本‘反動’書籍。內容越敏感越好,最好是那種封麵偽裝成革命刊物,但內裡卻是舊社會禁書,或者有明顯政治問題的東西。”
這個計劃大膽、危險,甚至可以說狠辣。一旦成功,於衛東將麵臨的絕不僅僅是批評教育,很可能是嚴厲的審查、批鬥,甚至更嚴重的後果。這幾乎是斷送一個人前途,乃至生命的毒計。
廖奎沉默了片刻,沒有立刻反駁,而是陷入了深思。他理解謝薇的決斷,於衛東的存在,已經嚴重威脅到他們夫妻的安全,威脅到父親謝廣安的生存線,甚至威脅到未來營救母親的渺茫希望。對敵人仁慈,就是對自己殘忍,這個道理,在北大荒的殘酷環境中,他早已深刻體會。
“操作起來,難度不小。”廖奎開始冷靜分析技術細節,“第一,書源。我們空間裡沒有這類東西,也不可能去黑市尋找,風險太高。”
“虛擬訓練空間的【基礎科研環境模擬】,能否嘗試‘模擬生成’?”謝薇提出設想,“我們不需要實體,隻需要一個足夠清晰的‘圖像’,用於模仿偽造。或者,利用【基礎建材合成】功能,嘗試合成紙張和墨水,我們自己動手做一本‘樣本’,隻在栽贓時使用一次。”
廖奎眼神一亮:“模擬生成圖像可行!我們可以設定參數,要求生成一本封麵是《紅旗》或《人民文學》,但內頁是明顯違禁內容的書籍影像,作為參照。至於實物偽造……【基礎建材合成】或許能合成出近似紙張和墨水的東西,但想要以假亂真,需要極高的技巧,而且耗時耗力。”
“那就雙管齊下。”謝薇思路清晰,“以模擬影像為藍本,用合成材料製作一個儘可能像的‘道具’,不需要完美,隻要在倉促檢查時能蒙混過關就行。關鍵在於,這本書不能是全新的,要做舊,要看起來像是被藏匿、翻閱過很多次。”
“第二,投放。”廖奎繼續推演,“必須選擇於衛東不在宿舍的時候。我利用【中級環境隱匿術】和【平行世界特種兵基礎技能】中的潛行技巧潛入。但不能留下任何痕跡,指紋、腳印、衣物纖維……都不能有。”他想到了係統獎勵的【環境擬態布中級)】,或許可以用於包裹書籍和自身,隔絕痕跡。
“第三,舉報。”謝薇接上,“必須是匿名舉報,而且不能是我們筆跡。可以用從不同地方收集來的廢報紙,剪下鉛字拚貼舉報信,或者用左手寫,確保無法追蹤來源。舉報內容要模糊但指向明確,例如‘偶然發現於衛東床下有可疑書籍’,不能透露太多細節,以免引人懷疑舉報者的身份和動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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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時機也很關鍵。”廖奎補充,“最好選擇在‘思想改造隊’正在搞什麼活動,或者場部氣氛比較緊張的時候,這樣能確保他們接到舉報後會迅速行動,不給於衛東反應和狡辯的機會。”
計劃的大體框架逐漸清晰,但其中的每一個環節都充滿了不確定性風險。
“我們需要演練。”謝薇看向廖奎,眼神堅定,“虛擬訓練空間,現在就用。”
廖奎點頭,兩人心意相通,同時集中精神。下一刻,他們的意識已然置身於虛擬訓練空間的【複雜社交環境模擬】模塊中。
環境被設定為第七農場的男知青宿舍區,時間是午後,大部分人都出工勞作之時。模擬出的於衛東床鋪位置、宿舍內的布局、光線角度,都與現實一般無二。
廖奎的虛擬形象出現,他身穿用【環境擬態布中級)】模擬出的、顏色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衣物,手腳都戴著同樣材質的手套和鞋套。他如同幽靈般避開模擬出的、偶爾路過走廊的“虛擬人”,利用陰影和視覺死角,悄無聲息地潛入宿舍,快速接近於衛東的床鋪。
他從懷中取出那本由係統根據參數模擬生成的“偽禁書”——封麵是醒目的《紅旗》字樣,但翻開來,內頁卻是模擬出的、充滿“封建糟粕”或“資產階級情調”的內容,書頁邊緣還被刻意模擬出磨損和卷邊。
他俯身,快速將書塞入床下最裡麵,一堆落滿灰塵的雜物下麵,隻露出一個不起眼的書角。整個過程不到十秒。退出,隱匿,離開……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水,在特種兵素養和隱匿技能的加持下,幾乎沒有留下任何模擬痕跡。
同時,另一個模擬場景中,謝薇則在練習用左手書寫歪歪扭扭的匿名舉報信,或者嘗試用虛擬出的舊報紙和膠水拚貼文字。
一次,兩次,三次……他們在虛擬空間中反複演練,推敲每一個細節,預設各種可能出現的意外情況——比如突然有人回宿舍,比如於衛東提前回來,比如搜查的人不夠仔細……
退出虛擬空間,兩人額角都微微見汗,精神力消耗不小。但他們的眼神卻更加銳利和沉穩。
“計劃可行,但風險依然巨大。”廖奎沉聲道,“一旦任何一個環節出錯,我們可能比於衛東更快萬劫不複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謝薇的聲音有些沙啞,她走到廖奎麵前,握住他的手,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和力量,“奎哥,我知道這很殘酷,甚至……很肮臟。但於衛東已經把刀架在我們脖子上了。我們沒有退路。為了爸,為了媽,也為了我們自己,我們必須這麼做。”
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掙紮,但最終都被更深的決絕所覆蓋。這個曾經或許還有些天真、需要保護的女孩,在北大荒的風霜和現實的殘酷磨礪下,正在飛速成長,為了守護珍視的一切,她不惜讓自己的雙手沾染上黑暗。
廖奎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手,將她攬入懷中。他理解她的決斷,也支持她的決斷。在這個時代,有時候,活下去,守護住想守護的人,就需要采用非常手段。
“好。”廖奎的聲音低沉而堅定,“我們開始準備。尋找合適的‘書源’影像,合成材料,做舊……同時,密切關注於衛東的動向和思想改造隊的活動,等待最合適的時機。”
栽贓陷害,借刀殺人。一個在和平年代看來無比陰險的計劃,在這片被特殊時代陰影籠罩的荒原上,卻成了弱者被迫拿起的最無奈的武器。謝薇的決斷,標誌著他們不再僅僅是被動防禦,開始為了生存,主動而冷酷地出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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