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虛掩著,裡麵亮著煤油燈的光。張振山還沒走,正伏在案前,就著燈光翻閱著一疊生產報表,古銅色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。
廖奎輕輕叩響了門板。
“進來。”張振山頭也沒抬,聲音帶著慣常的沉穩。
廖奎推門而入,反手輕輕將門掩上。他的動作引起了張振山的注意,科長抬起頭,看到是廖奎,眼中閃過一絲訝異,隨即放下手中的筆:“廖奎?還沒回去?有事?”
辦公室裡沒有旁人,隻有煤油燈芯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劈啪聲。
廖奎走到辦公桌前,沒有立刻開口,而是先深吸了一口氣,仿佛在組織語言。他的表情凝重,眼神裡帶著一種絕非小事的光芒。張振山見狀,身體微微坐直,目光銳利起來,靜靜等待著他開口。
“張科,”廖奎的聲音壓得很低,確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清,“有件事,我覺得必須向您彙報一下。”
“說。”張振山言簡意賅。
“是關於禮堂舞台的。”廖奎斟酌著用詞,極其謹慎,“這兩天,我和謝薇在上麵掛幕布、整修燈光架,位置比較高,靠近舞台前沿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觀察著張振山的反應。張振山眼神微凝,示意他繼續。
“在上麵乾活的時候,偶爾……能聽到舞台下麵,就是那塊堆滿廢舊料和破爛道具的地方,”廖奎用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虛劃了一下,指向那個大致區域,“傳來一種奇怪的響聲。”
“奇怪的響聲?”張振山眉頭微微蹙起。
“對,”廖奎點頭,語氣帶著適當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,“聲音很輕,時有時無,但仔細聽,有點像……老座鐘上發條那種,帶點齒輪轉動的、輕微的‘滴答’聲。”
他刻意避開了任何超自然的描述,將來源歸結為“聽到”,並且強調了聲音的微弱和間斷性,符合一個細心者在特定環境下偶然發現的邏輯。
“老座鐘?”張振山的眉頭鎖得更緊,目光如同探照燈般聚焦在廖奎臉上,似乎要分辨他話語裡每一個細微的真偽。他信任廖奎,這小子技術好,心性穩,不是無的放矢的人。更關鍵的是,在當前這個敏感時期,聯歡會彙聚了場部所有領導和整個軍人連隊,任何一點“不對勁”,都可能演變成無法收拾的驚天大禍!
“你能確定大致位置?”張振山沉聲問,聲音裡透著一股壓力。
“能。”廖奎回答得毫不猶豫,“就在舞台右下角,幕布遮擋最嚴實的那堆雜物下麵。聲音雖然斷斷續續,但來源很集中。”
“還有彆人聽到嗎?”張振山追問,這是關鍵。如果有多人證實,性質就完全不同。
廖奎搖了搖頭,語氣肯定:“沒有。當時下麵人多,乾活聲音也雜,除了我和謝薇因為在上麵,離得近又相對安靜,隱約聽到一點,其他人估計都沒留意。我們也是覺得可能聽錯了,或者是什麼老舊廢棄的鬨鐘零件卡住了,沒敢聲張。”
他將發現歸結於“偶然”和“不確定”,既解釋了為何隻有他們聽到,也給自己留了餘地,避免顯得過於未卜先知。
張振山沉默了。煤油燈的光暈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晃動的陰影。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,發出沉悶的“篤篤”聲。信任廖奎的判斷與規避巨大風險的責任感在他心中激烈交鋒。萬一隻是虛驚一場,興師動眾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;但萬一是真的……
那“滴答”聲背後可能隱藏的東西,讓他脊背竄起一股寒意。
聯想到周子強對舞台布置異乎尋常的熱心,聯想到軍人連隊入駐後不同尋常的肅殺氣氛,張振山心中的天平迅速傾斜。
寧可錯查,不可放過!
猛地,他站起身,動作帶起一陣風,煤油燈的火苗劇烈晃動了一下。他的眼神變得果決而銳利,盯著廖奎,斬釘截鐵地說道:
“你跟我來,現在就去禮堂。”
不等廖奎回應,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,一邊快步朝門口走去,一邊壓低聲音對廖奎交代:
“我去叫上保衛科的老陳和小王,他們兩個嘴巴最嚴,靠得住。”
行動,就在這個看似平靜的黃昏,驟然展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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