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廖奎的精神力再次觸及空間,讀到那張紙條,觸碰到那包帶著奇異暖意的茶葉時,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感衝擊席卷了他。不再是簡單的思念,而是一種深刻的共鳴。
他仿佛看到了香港半山公寓露台上那片溫暖的陽光,看到了兩個女人在燈下笨拙而用心地縫製小衣服的場景,甚至能想象到謝亦菲被針紮後那委屈又可愛的表情。文字間流淌的平和與期待,與他剛才在哨位上感應到的那份溫潤心跳完美契合。
而那一小包靈韻茶,更是超出了物質的範疇。它像是一個信標,一個載體,將係統空間那份獨特的、滋養生命的溫暖氣息,以及兩女傾注其中的關懷,直接傳遞到了他的掌心。那微弱卻真實的暖意,透過厚厚的棉手套,絲絲縷縷地滲入他幾乎凍僵的皮膚,沿著手臂緩緩上行,最終在他冰冷的心口盤踞,化作一團不滅的溫熱火種。
這一次的傳遞,超越了文字符號的局限,也超越了單純物品的饋贈。它建立在那種初具雛形、玄妙難言的情感共鳴之上。孤寂與溫暖,思念與回應,在這無聲的傳遞中完成了閉環。
廖奎將那小包茶葉珍而重之地貼身收藏,緊挨著那枚二等功獎章。一枚冰冷,象征著責任與現實的殘酷;一包溫熱,承載著希望與情感的維係。他深吸了一口冰冽的空氣,重新將目光投向哨位外那片咆哮的風雪,眼神中的堅毅,如同被淬煉過的精鋼,愈發沉靜,也愈發不可動搖。
無形的三角,以係統空間為中轉,以血脈與情感為紐帶,在這冰火兩重天的世界裡,完成了一次無聲卻力量磅礴的共振。風雪依舊,寒夜正長,但有些東西,已然不同。
前指後勤調度會議室,設在一個經過加固、相對寬敞的舊倉庫裡。牆壁上掛著厚厚的棉被簾以抵禦寒氣,但室內溫度依舊不高,嗬出的白氣清晰可見。屋頂吊著幾盞功率不小的電燈,將下方一張用原木拚湊成的長條會議桌照得通明。桌上攤開著地圖、表格和各種文件,圍坐著十幾名軍官和後勤乾部,大多麵帶疲色,棉軍裝上看得到磨損和汙漬的痕跡。
廖奎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,顯得有些不起眼。他是以機動醫療小隊組長的身份被臨時通知與會的,原因是需要他根據前線傷情特點,對下一階段的藥品儲備和配給提出專業建議。這屬於他職責範圍內的工作,合情合理。
會議的氣氛嚴肅而務實。主持的是一位後勤部的副部長,嗓音洪亮,語速很快,不斷強調著“保障生命線”、“應對極端天氣”和“提高運輸效率”。各部門負責人依次彙報著冬儲物資的消耗情況、運輸連隊的運力現狀以及麵臨的困難——主要是嚴寒對車輛、騾馬的影響,以及部分路段被冰雪封堵的問題。
廖奎專注地聽著,不時在自己的筆記本上記錄下關於藥品,特彆是止血帶、磺胺、麻醉劑和凍傷膏的需求數據。他發言時語氣平穩,條理清晰,用具體的傷情案例和數據支撐自己的建議,得到了後勤部副部長的點頭認可。
然而,就在會議臨近尾聲,討論到開春後的補給預案時,一些超出他預期範圍的信息,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,在他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。
“……根據氣象部門和偵察兵反饋的情況,”一位負責運輸調度的科長指著牆上一張巨大的區域地圖說道,“預計開春後,冰雪大量融化,加上可能的桃花汛,目前我們依賴的2號、4號主乾補給線,沿途有幾條河流可能會水位暴漲,甚至衝毀部分簡易橋梁。工兵部隊已經在評估,但我們必須做好這些路線暫時中斷或需要大幅繞行的準備。”
他頓了頓,手指在地圖上劃出幾條彎曲的、不那麼醒目的虛線:“因此,我們需要提前熟悉並啟用幾條備用通道。主要是依靠人背馬馱的‘一號’、‘三號’備用通道。這些通道地形複雜,尤其是三號通道,需要繞行黑瞎子嶺北側一段山路,海拔高,部分路段可能還有殘留冰雪,通行難度大,運輸效率低。但優勢是隱蔽性好,能避開敵方可能的炮火封鎖區,而且直接連接後方幾個重要的物資集散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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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黑瞎子嶺……三號備用通道……”廖奎心中默念著這幾個關鍵詞,臉上不動聲色,依舊保持著傾聽的姿態,但【明鏡止水】的狀態已在無形中提升。他的大腦如同最高效的處理器,飛速運轉起來。
開春,冰雪融化,河流解凍,道路泥濘……這些自然條件的變化,不僅影響著補給,也同樣影響著軍事行動的展開和……個人的行動。大規模的衝突可能會隨著天氣轉暖而再次升級,這是會議上隱含的共識。而一旦戰火重燃,並且更加激烈,現有的相對穩定儘管充滿審查和危險)的局麵可能會被徹底打破。
他腦中原有的那幅立體“地圖”——包含了前沿陣地、後方醫院、主要交通線、地形地貌、甚至是他觀察到的風雪聲學特性和自然陷阱——開始自動與剛剛聽到的信息疊加、融合。
“三號備用通道”,需要繞行黑瞎子嶺北側山路……他的記憶中立刻調出了關於黑瞎子嶺的地形信息。那是一片連綿的山地,植被覆蓋尚可,山勢陡峭,但其南麓……南麓的方向,似乎是逐漸偏離主交戰區,向著更後方,甚至可以說是大致的“南方”迂回!
一條隱秘的、依靠人背馬馱的、連接後方物資集散點的通道……這意味著什麼?這意味著這條通道上,必然存在著節點——可能是隱蔽的山洞,可能是林間臨時開辟的囤積點,會有守衛力量即使不會太強),會有固定的或臨時的運輸隊伍往來。
這不再僅僅是一條補給線,在廖奎的眼中,它開始呈現出另一種潛在的可能——一條在極端情況下,萬一前線崩潰、部隊被打散,或者他因內部審查而麵臨無法預料的危險時,可以用來脫離主要交戰區,向南迂回的潛在路徑!
這個念頭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閃電,瞬間照亮了他思維中某個一直模糊的區域。他從未放棄過“香港彙合”的最終目標,但那一直是個遙遠而抽象的方向。此刻,這條“三號備用通道”的出現,仿佛為這個抽象的方向,提供了一小段具體而微的、可以觸摸和規劃的“路基”。
他開始有意識地、更加專注地記憶會議上提及的所有與後勤節點相關的碎片信息。
那個負責運輸的科長提到了“七道溝物資中轉站”,那是三號通道的起點之一;提到了“野狼峪臨時囤積點”,需要重點防範野獸和保持隱蔽;提到了運輸隊通常由“後勤直屬第三運輸連”的一個排負責,配備有武裝護衛,但人數不多;提到了通道上幾個關鍵的、可以臨時歇腳和補充飲水的點位……
他沒有用筆記錄這些,這太危險。他完全依靠【明鏡止水】狀態下的超強記憶力和空間聯想能力,將這些地名、部隊編號、注意事項,如同編碼一般,一絲不苟地烙印在腦海深處,與他那幅日益完善的立體地圖精準對接。
會議在後勤部副部長的總結聲中結束。與會人員紛紛起身,收拾東西,低聲交談著離開。廖奎也隨著人流起身,麵色平靜如常,仿佛剛才聽到的隻是些尋常的後勤安排。
但他知道,這次看似尋常的會議,對他而言,意義重大。這不僅僅是一次關於藥品儲備的工作交流,更是一次無意中窺見的、關於未來可能性的“預演”。
歸途,這個沉重而渺茫的詞語,第一次在他心中有了一個模糊卻可操作的支點。他依然身處這嚴酷的戰場,依然麵臨著內外的雙重壓力,但內心深處,某種東西變得更加堅定,也更加清晰。他像一名最耐心的獵手,開始為那個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、關乎生死與團聚的最終行動,默默地收集著每一片可能有用的拚圖。
走出倉庫,凜冽的寒風再次撲麵而來。他抬頭望了望依舊陰沉的天空,目光卻仿佛已經穿透了層雲,落在了南方那片未知但必須抵達的土地上。這條路注定漫長而艱險,但至少,他此刻知道,腳下並非完全無路可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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