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雪山神殿時，晨霧正濃，孩子們踩著未化的積雪，把凍紅的小手揣進袖管裡。阿木攥著那塊帶血的枯葉，突然拽了拽林辰的衣角：“機械島的齒輪會吃小孩嗎？我奶奶說那裡的鐵家夥會把人拆成零件。”
林辰蹲下來幫他理了理圍巾，指尖觸到孩子後頸的凍瘡，心裡微微發緊。“不會的，”他想起父親書房裡的機械圖紙，“那裡的齒輪是用來造東西的，不是用來拆東西的。”話雖如此，他望著霧中若隱若現的船影，掌心還是沁出了汗——機械島是七座神殿裡最神秘的一座，連古籍裡都隻有隻言片語，說那裡的工匠能造出“以魂為油”的機關獸。
船行三日，終於抵岸。碼頭的木樁上纏著鏽跡斑斑的鐵鏈，鏈環上結著冰碴，敲上去發出空洞的回響。島上沒有積雪，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油汙，踩在腳下黏糊糊的，混著煤渣的氣息，嗆得人喉嚨發緊。遠處的煙囪冒著灰黑色的煙，齒輪轉動的“哢嗒”聲從島心傳來，像無數隻爪子在撓人心尖。
“這地方……像頭生鏽的巨獸。”炎風按著腰間的劍，警惕地掃視著四周。碼頭上空無一人，隻有幾隻鐵皮烏鴉撲棱著翅膀掠過，眼睛是兩盞小紅燈，在陽光下閃著機械的冷光。
林辰從懷裡掏出半塊星圖殘片——這是從雪山神殿帶出來的，上麵標注著機械島的能量節點。殘片在掌心發燙，指向島心那座最高的鐵塔。“走吧，鎮星石應該就在鐵塔頂層。”
剛走沒幾步，腳下的地麵突然震動起來，一排排鐵刺從地底彈出，擦著靴底掃過。炎風反應快，拽著林辰往後跳了兩步，鐵刺“哢嗒”一聲又縮了回去，地麵恢複平整，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“是壓力感應陷阱。”林辰蹲下來摸了摸地麵的紋路，“這裡的機關比想象中更靈敏，我們得走慢點。”他從背包裡掏出一卷細鐵絲，這是從雪刃衛那裡借來的，能探知金屬機關的位置。
鐵絲在前方掃過，果然觸到了隱藏的金屬線。林辰小心翼翼地挑開線，地麵突然“哢嗒”作響，兩側的牆壁彈出齒輪狀的刀片，飛速旋轉著向中間合攏。“快跑！這是連環陷阱！”
眾人順著鐵絲指引的方向狂奔，刀片擦著後背掠過，割破了林辰的披風。跑出數十步後，前方出現一座吊橋，橋板是鏤空的鐵皮，能看到底下翻滾的黑色熔漿，橋的另一端連著鐵塔的入口，入口處站著個穿鐵皮盔甲的人，手裡舉著把巨斧，斧刃上還沾著機油。
“擅闖機械島者，拆。”盔甲人說話時，下巴的鐵皮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響，顯然是個機關人。
炎風拔劍衝上去，劍刃劈在盔甲上，濺起一串火星。機關人紋絲不動，巨斧橫掃過來，帶著破空的風聲。炎風側身躲開，斧刃砸在吊橋的鐵皮上，震得整座橋搖晃起來，熔漿的熱浪撲麵而來，燙得人皮膚發疼。
“它的關節在背後！”林辰突然喊道。他注意到機關人轉身時，後背的鐵皮有塊鬆動的痕跡，露出裡麵的齒輪組。炎風會意，腳尖點著吊橋的鐵鏈借力躍起，劍刃精準地刺入機關人的後背。
齒輪組“哢嗒”一聲卡住了，機關人舉著巨斧僵在原地，眼睛裡的紅光漸漸熄滅。眾人趁機衝過吊橋，剛站穩腳，身後的吊橋突然斷裂，墜入熔漿中，濺起一串滾燙的火星。
鐵塔入口是道厚重的鐵門，門上刻著複雜的齒輪圖案，中央有個凹槽，形狀正好能放下林辰手裡的星圖殘片。殘片嵌進去的瞬間，門軸發出“嘎吱”的轉動聲，緩緩向內打開。
裡麵沒有想象中的黑暗，反而亮得晃眼——成千上萬的齒輪在牆壁上轉動，咬合處泛著銀白的光；天花板上垂下鐵鏈，吊著巨大的機械臂，正往傳送帶上擺放零件；地麵是鏤空的鐵網，能看到下層的熔爐在燃燒，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。
“這地方……是在造機關獸？”阿木扒著鐵網往下看，突然指著一個正在組裝的鐵盒子，“那裡麵好像有東西在動！”
眾人湊近一看，鐵盒子裡蜷縮著個孩子，手腳被鐵鏈綁著，眼睛緊閉，胸口卻在微微起伏。盒子的側麵貼著張標簽，寫著“零件編號734”。
“是活人！”炎風揮劍斬斷鐵鏈，把孩子抱了出來。孩子約莫十歲，身上穿著單薄的囚服，胳膊上有個烙印，圖案和機械島的齒輪標誌一模一樣。
“彆碰……他們會把你變成零件的。”孩子虛弱地睜開眼，聲音細若蚊蚋，“我爸爸是工匠，他說要給機關獸裝‘活魂’，就把我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頭頂的機械臂突然轉向他們，夾爪張開，露出閃著寒光的刀片。四周的齒輪轉動聲驟然加快，牆壁上的暗門打開，湧出十幾個舉著扳手、螺絲刀的機關人，眼睛裡的紅光像狼群的眼睛。
“抓住他們！”為首的機關人舉起扳手，鐵皮喉嚨裡發出嘶吼，“主工程師要活的，說新造的‘鐵傀儡’缺魂芯！”
林辰把孩子塞給阿木，抽出腰間的短刀：“你們帶孩子去頂層找鎮星石，我來拖住他們！”他想起父親的筆記裡寫過，機械島的機關靠“魂能”驅動，而魂能最怕純淨的靈火。他咬破指尖，將血滴在短刀上——這是家族傳承的“靈火咒”，能點燃生物的靈魂之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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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刀燃起淡藍色的火焰，砍在機關人身上時，對方的鐵皮立刻冒出黑煙，齒輪組“哢嗒”作響，顯然是魂能被點燃了。林辰趁機衝向通往頂層的樓梯，炎風在後麵掩護，劍刃劈斷了追來的機械臂。
頂層比下層更空曠，中央矗立著座巨大的齒輪鐘，鐘擺是個鐵製的心臟模型，每擺動一次，就發出“咚”的重響，震得地麵都在顫。鐘的周圍擺著七個玻璃罐，裡麵漂浮著淡藍色的光團，正是被抽離的靈魂。
“鎮星石就在鐘頂上。”林辰抬頭望去，鐘頂的齒輪間嵌著塊菱形的石頭，正散發著柔和的白光，與雪山神殿的星圖殘片相呼應。
他剛要爬上鐘架，身後突然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。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者推著輛金屬推車走出來，推車上躺著個男人，渾身插滿了管子，胸口的位置被挖空，露出跳動的機械心臟。
“來得正好。”老者推了推眼鏡，鏡片反射著齒輪鐘的光，“我正缺個能承受‘魂核’的軀體，你父親的身體快撐不住了，你的體質和他最像。”
林辰的瞳孔驟然收縮——推車上的男人，穿著他父親常穿的那件羊皮襖，脖頸處的月牙形胎記清晰可見。
“爸……”
“彆叫他爸了，”老者冷笑，轉動推車旁的閥門，男人的機械心臟突然加速跳動，發出刺耳的“哢嗒”聲，“他現在是我最成功的作品，‘鐵傀儡’的原型機，等裝上你的魂核，就能驅動整座機械島的機關。”
老者從懷裡掏出個金屬盒子，打開後，裡麵是顆跳動的紅色晶石，正是鎮星石。“看到了嗎？這才是力量，比你們那些所謂的‘守護’強百倍！”他舉起晶石，就要往男人的胸口按去。
“住手！”林辰的短刀帶著靈火劈過去，卻被老者身旁的機關人攔住。老者趁機將鎮星石按進男人的胸口，男人的身體突然劇烈抽搐，機械心臟發出過載的尖嘯，周身冒出黑煙。
“不！”林辰目眥欲裂，靈火在刀身暴漲，劈開機關人的阻攔，撲向老者。就在這時，男人突然睜開眼，渾濁的瞳孔裡閃過一絲清明，他用儘最後力氣抓住老者的手腕，將鎮星石拔了出來，擲向林辰：“辰兒，帶它走……”
鎮星石在空中劃過一道白光，林辰飛身接住，入手溫熱，仿佛還帶著父親的體溫。男人的機械心臟“哢嗒”一聲停了，身體軟軟地倒在推車上，眼睛卻望著林辰，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。
老者尖叫著撲過來，卻被突然崩塌的齒輪鐘砸中，埋在了廢墟裡。機關人們失去控製，紛紛停在原地，眼睛裡的紅光熄滅了。
林辰抱著鎮星石，跪在父親的遺體旁，指尖顫抖著撫過那張布滿皺紋的臉。齒輪鐘的殘骸壓在四周，發出“嘎吱”的悲鳴，像是在為這段被扭曲的親情哀悼。
炎風帶著孩子們跑上來時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：林辰背對著他們，肩膀劇烈地顫抖，手裡緊緊攥著那顆發光的鎮星石，身後是崩塌的齒輪鐘，身前是永遠沉默的父親。
阿木把那個獲救的孩子護在身後，小聲說：“他是不是……再也回不來了？”
炎風摸了摸他的頭，沒說話。陽光透過鐵塔的破洞照進來，落在鎮星石上，折射出七道彩虹般的光帶，分彆指向另外六座神殿的方向。
“我們得繼續走。”林辰站起身，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，“還有六顆鎮星石，不能讓他白白犧牲。”
他把鎮星石小心地收進懷裡，最後看了眼父親的遺體，轉身走向樓梯。齒輪轉動的聲音漸漸平息，機械島的心臟停了跳動，但遠方的海麵上，另一座神殿的輪廓已在霧中浮現，等待著他們的到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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