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曜石森林的空氣像凝固的墨汁，連風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。剛踏入林界，腳下的落葉便發出“哢嚓”的脆響，低頭看去，竟是些細碎的骸骨——不是動物的，而是帶著羽翼紋路的鳥類骨骼，顯然是黑羽族的殘骸。
風芽的翅膀抖了一下，聲音帶著哭腔：“黑羽族的哥哥們……”她攥著胸前的黑曜石吊墜，吊墜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眼眶的熱意，“他們說過，黑曜石森林的樹葉永遠是亮的，因為每片葉子都藏著一顆星星的碎片。”
可此刻，舉目望去，所有黑曜石樹葉都失去了光澤，墨黑的葉片沉甸甸地垂著，像被浸透了悲傷。陽光穿透樹冠的縫隙，落在地上，卻照不亮那些蜷縮的黑影——無數黑羽族的巢穴從樹枝上墜落，有的還掛著半截斷裂的巢材，裡麵殘留著未孵化的蛋，蛋殼上布滿蛛網狀的裂痕。
“骨皇的死氣已經侵蝕了這裡的根基。”霜心蹲下身，指尖拂過一片發黑的苔蘚，苔蘚下的泥土竟滲出暗紅色的汁液，“這些汁液裡混著黑羽族的精血，他在用族群的生命力加固無回淵的封印缺口。”
逸塵的沙漏懸在半空，沙粒流得極慢，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扯：“不對勁，太安靜了。”他環顧四周，黑曜石樹乾上布滿深不見底的爪痕，卻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身，“黑羽族擅長聲波攻擊，就算戰敗，也該留下反抗的痕跡，可這裡……”
話音未落，林辰突然按住他的肩，聖劍直指左前方的巨樹：“在那裡。”
眾人望去，隻見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黑曜石巨樹樹乾上，有一道人工開鑿的暗門，暗門邊緣殘留著新鮮的木屑，顯然是近期被打開過。暗門上方刻著黑羽族的圖騰——一隻銜著星星的飛鳥，此刻圖騰卻被人用暗紅色的顏料塗抹，畫成了骷髏的形狀。
“是骨皇的標記。”風芽咬著唇，翅膀的傷因為憤怒而隱隱作痛，“他們最敬重圖騰，絕不會這樣褻瀆！”
林辰上前推了推暗門，門軸發出刺耳的“吱呀”聲，露出裡麵漆黑的通道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腐臭撲麵而來，讓人幾欲作嘔。逸塵點燃一支浸過聖泉水的火把，火光搖曳著照亮通道，隻見裡麵是級級向下的石階，石階兩側的石壁上，竟嵌滿了黑羽族的羽毛——那些羽毛被硬生生從活物身上剝離，根部還沾著血肉，被風乾後貼在石壁上，像一麵猙獰的裝飾牆。
“畜生。”炎風低聲罵了一句，雙槍上的銀紋亮起，“等找到骨皇，我定要他碎屍萬段。”
風芽閉了閉眼，再睜開時，眼裡的淚水已經收住，隻剩下冰冷的決絕：“通道儘頭是黑羽族的議事廳，那裡有通往無回淵的密道。我曾跟著父親去過一次，記得密道的石門需要用族長的信物才能打開。”她說著，從懷裡掏出一枚月牙形的黑曜石，“這是黑羽族族長送我的，他說‘帶著這個，以後隨時能來森林做客’……”
話音哽咽，她卻用力將黑曜石攥緊，率先邁步走進通道。石階狹窄陡峭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石壁上的羽毛隨著氣流微微顫動，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注視著他們。走了約莫百級台階，前方出現一道厚重的石門，門上同樣刻著被褻瀆的圖騰，門環是兩隻展翅的飛鳥石雕，此刻鳥喙被敲斷，翅膀也被鑿得殘缺不全。
“就是這裡。”風芽將月牙黑曜石按在石門中央的凹槽裡，石槽與信物完美契合。隻聽“哢噠”一聲輕響，石門緩緩向內打開，露出裡麵的議事廳。
議事廳比想象中更大，穹頂懸掛著無數盞琉璃燈，此刻卻隻剩破碎的玻璃碴；十二根雕花石柱倒了七根，剩下的也布滿裂痕；地麵上散落著斷裂的桌椅、打翻的器皿，還有幾柄折斷的長矛——終於看到了反抗的痕跡，矛尖上還沾著黑色的粘稠液體，顯然是骨皇爪牙的血。
“這邊！”林辰指著議事廳儘頭的暗門，那扇門更隱蔽，藏在一幅巨大的壁畫後麵，壁畫上本是黑羽族與百族歡慶的場景，現在卻被塗改成白骨累累的煉獄圖。他走上前，用聖劍挑開壁畫，露出暗門上的鎖孔。
逸塵湊近觀察：“這鎖是‘星軌鎖’，需要按照特定的星圖轉動鎖芯才能打開。”他從行囊裡取出星盤，對照著穹頂殘留的星圖印記，“黑羽族的星圖以北極星為中心，北鬥七星的位置是關鍵……”
他一邊說一邊轉動鎖芯上的星輪，星輪轉動時發出細微的齒輪聲。風芽突然指著壁畫角落：“那裡！壁畫沒被塗完的地方，有星軌的標記！”
果然，壁畫右下角還殘留著半段銀線，正是北鬥七星的尾端。逸塵調整了最後一個星輪的位置，隻聽“嗡”的一聲，暗門應聲而開，一股比之前濃重百倍的死氣撲麵而來，幾乎讓人窒息。
“無回淵就在裡麵。”霜心凝聚出冰盾擋在眾人身前，將死氣隔絕在外，“裡麵的死氣已經形成了實體，你們看——”
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，暗門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，甬道兩側的石壁上凝結著黑色的冰晶，冰晶裡凍著無數細小的黑影，仔細看去，竟是黑羽族的幼鳥，它們蜷縮著身體，眼睛還保持著驚恐的睜圓狀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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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芽的翅膀劇烈顫抖起來，幾乎要從空中墜落。林辰伸手扶住她，沉聲道：“彆被仇恨衝昏頭腦，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記住，隻有阻止骨皇，才能為他們報仇。”
風芽深吸一口氣，從林辰手中掙脫，用力點了點頭：“我知道。”她的聲音依舊發顫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帶路的事，還是我來。”
甬道的地麵結著一層黑色的薄冰，走在上麵稍不留意就會滑倒。冰晶裡的幼鳥影子越來越密集，有的甚至能看清它們嘴邊還叼著沒吃完的漿果。炎風忍不住用槍托砸向一塊冰晶，冰晶碎裂的瞬間，裡麵的幼鳥影子化作一縷黑煙消散，隻留下一聲微弱的啾鳴，像在道謝。
“彆碰它們！”逸塵攔住他，“這些是黑羽族最後的殘魂，碎了就徹底消散了。”他從行囊裡取出之前收集的聖泉水，小心地灑在冰晶上，“聖泉水能暫時護住它們的魂體，等解決了骨皇，再來超度。”
聖泉水落在冰晶上，泛起淡淡的金光，那些幼鳥的影子似乎安穩了些，不再掙紮。眾人繼續前行，甬道儘頭漸漸傳來“咕嘟咕嘟”的聲響，像是沸水在翻滾，又像是某種巨大的心臟在搏動。
“快到了。”林辰握緊聖劍，掌心的金色印記亮得驚人，“準備好，無論看到什麼，都要保持鎮定。”
轉過最後一個彎，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——
那是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，洞中央是翻滾著濃稠黑液的深潭，黑液表麵不斷鼓起氣泡，炸裂時噴出帶著火星的黑霧；深潭中央矗立著一根盤龍石柱，石柱上纏繞著無數鎖鏈，鎖鏈的另一端沒入黑液中，而鎖鏈上，竟掛著數十個黑羽族的族人！
他們還活著，卻雙目緊閉，身體被鎖鏈勒得血肉模糊，黑色的死氣正順著鎖鏈往他們體內鑽，再通過他們的身體，注入石柱底部——那裡，正是無回淵的封印缺口。
“他在用活人為媒介，強行拓寬封印缺口！”霜心的冰盾劇烈震動，“這些黑羽族是‘活祭品’，每過一個時辰，就會有一個人被死氣吞噬，徹底化作黑液的一部分！”
話音剛落，潭中黑液猛地掀起巨浪，一隻覆蓋著鱗片的巨爪從液中伸出，抓住鎖鏈上離得最近的一個黑羽族人，緩緩將他拖向黑液——那人突然睜開眼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吼：“百族的勇士……彆讓骨皇……踏出無回淵！”
聲落，他便被黑液吞沒，連一絲漣漪都沒留下。
風芽再也忍不住，淚水洶湧而出，卻死死咬著嘴唇沒發出一點聲音，隻是拍打著翅膀衝向石柱。林辰立刻跟上，聖劍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璀璨的光軌：“骨皇！滾出來受死！”
溶洞深處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，那笑聲震得整個溶洞都在搖晃：“嗬嗬嗬……終於來了嗎？我還以為，要等你們收完所有族人的屍體，才敢露麵呢……”
聲音的主人從黑液中緩緩升起，那是一個由無數骸骨拚接而成的巨人，頭顱是一顆巨大的獸骨，眼眶裡燃燒著綠色的鬼火，胸口鑲嵌著一塊暗紅色的晶石——正是之前在風語穀看到的、能吸收生靈精氣的“骨核”。
“歡迎來到我的‘育嬰池’，”骨皇的目光掃過眾人，最終落在風芽身上，發出刺耳的嗤笑，“還有一隻漏網的小蟲子，正好，湊齊百數，封印就能徹底打開了……”
林辰將風芽護在身後，聖劍直指骨皇：“你的死期，到了。”
金色的光芒與綠色的鬼火在溶洞中碰撞，無聲的戰火已然點燃，而那些掛在鎖鏈上的黑羽族族人，還在無聲地等待著救贖——或是毀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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