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星城的渡口總在黎明時分泛起薄霧。林辰站在棧橋上，看著海族的“流螢船”貼著水麵滑行——船身鑲嵌的夜明珠將浪花染成碎金，甲板上，沙漠駝族的商隊正將香料搬上船，獸皮袋上的駝鈴叮當作響，與海族水手的號子混在一起，像首雜亂卻熱鬨的歌。
“聽說了嗎？沉星島那邊長出忘憂草的消息，已經順著洋流傳到十七個族群了。”身後傳來腳步聲，是藥靈族的長老，手裡捧著個竹籃，裡麵盛著剛采摘的晨露草，“藥圃裡的幼苗都在瘋長，像是在趕什麼節氣。”
林辰回頭時，竹籃裡的晨露草突然泛起微光——那些草葉上的露珠正順著紋路滾動，在籃底聚成個小小的水渦，水渦裡映出細碎的星影。“這是……”
“百族的氣息在共鳴呢。”長老笑著撥開草葉，“你看這露珠裡的光，有沙漠的灼日紅，有冰川的寒玉藍，還有你們人族的煙火黃……沉星島的事像顆石子，把原本各流各的水攪成了一鍋湯，倒也熬出了鮮味。”
正說著，渡口的吊鐘突然響了。不是報時的單聲，而是連貫的三短兩長——這是“星軌交彙”的信號，意味著有不同族群的重要信使同時抵達。林辰抬頭，看見天際掠過三道身影：一道裹著颶風的灰影是風族的信使，腳邊卷著氣旋；一道泛著水光的藍影是河伯族的使者，裙擺拖曳處留下串串水痕；還有一道踩著火焰的紅影，是火山族的少主，每步落下都在石板上留下個轉瞬即逝的焦痕。
“風族帶了北邊的雲圖，說今年雨季會提前；河伯族捎來上遊的水情表，標記了三處可能潰堤的淺灘；火山族……”藥靈長老的話沒說完，就被一陣爆鳴打斷。
火山族少主一落地，腳下的石板便冒起白煙，他卻滿不在乎地拍掉褲腿上的火星：“長老讓我帶句話，熔岩河的水位降了三成，想借人族的鑿岩機用用，順便跟冰川族換十塊萬年寒冰——他們的熔爐快燒炸了。”
風族信使卷著雲圖落在桅杆上，聲音被風吹得忽高忽低：“雲圖顯示，下個月有場橫斷山脈的陣風，會掀翻淺灘的漁船。各族的貨船最好提前進港，我們可以派風隼引路，但得用你們人族的絲綢換——族裡的小崽子們吵著要做新披風。”
河伯族使者則徑直走向渡口的水位監測儀，指尖在水晶屏上一點，原本零散的水文數據突然重組，變成幅動態的河流圖譜：“這是整合後的流域圖，標紅的地方需要加固堤岸。我們族裡的匠人不夠，想請木族的木工幫忙，工錢用河底的夜明珠抵，按顆算。”
林辰看著三人圍著監測儀爭論——風族嫌河伯族標錯了淺灘位置，火山族抱怨冰川族的寒冰“凍不住熔爐心”，河伯族則反駁風族的雲圖“漏算了三處暗礁”。吵到激烈時，風族的氣旋卷飛了火山族的帽簷，火山族的火星燎焦了河伯族的裙擺，河伯族拍打的水花又澆滅了火星，倒像場笨拙的舞蹈。
“要調停嗎？”藥靈長老遞來片晨露草葉，“含著能安神。”
林辰卻搖了搖頭。他看見風族信使偷偷把雲圖往河伯族那邊挪了半寸，方便對方指認暗礁；火山族少主雖然嘴硬，卻在河伯族使者咳嗽時，默默挪開了發燙的腳；河伯族則悄悄用衣袖擦掉了風族披風上的水漬。
這時，渡口的公告欄突然亮起金光——是百族盟約的新增條款，用各族文字寫著：“凡族群互助產生的損耗，由盟約庫統一補償。例：風族為河伯族引路損耗的風隼，由人族提供飼料；火山族借用鑿岩機期間的磨損，由冰川族以寒冰折算。”
金光消散時，爭論聲突然停了。風族信使撓了撓頭，把雲圖鋪得更平；火山族少主從懷裡掏出塊熔岩石，塞進河伯族使者手裡：“這個……賠你裙擺。”；河伯族則笑著將水文圖拓印了一份，塞給風族，“暗礁位置標清楚了，換你們兩根風隼羽毛就行。”
藥靈長老輕晃竹籃，晨露草的露珠裡，星軌的影子正一點點變亮。“你看，”他湊近林辰耳邊，“石子攪混了水，卻也讓水底的沙粒湊成了畫。”
午後，渡口突然飄起細雨。林辰站在屋簷下，看著各族的船隻往來穿梭：沙漠的駝隊踩著河伯族的渡輪過河，船身兩側畫著駝峰與浪花；冰川族的冰橇被火山族的火焰烘著底，在雨裡滑得更快；風族的孩子們坐在人族的馬車裡，用雲絮編著河伯族的水紋結。
雨停時，天邊掛起道彩虹，一頭連著火山族的熔岩山口，一頭紮進河伯族的水域，虹光裡浮動著各族的圖騰。林辰摸出懷裡的海心鱗，鱗片上映出彩虹的影子，也映出渡口喧鬨的人群——原來所謂“星軌交彙”，不過是你幫我補補船帆，我為你擋擋風雨，在彼此的軌跡裡，留下點溫暖的劃痕。
暮色降臨時，藥靈長老送來罐新釀的“共生酒”，說是用十七族的花蜜釀成的。林辰抿了口，舌尖先是沙漠蜜的烈，接著是冰川泉的涼，最後在喉頭化開，竟品出點人族米酒的甜。
“還在釀呢，”長老望著渡口漸亮的燈籠，“等湊齊百族的味道，這酒才真正算成了。”
林辰點頭時，看見公告欄上的盟約條款又多了一行：“百族共生，不是獨善其身的修行，是彼此的光，照亮對方的盲區。”晚風拂過，將這句話吹得很遠，像在給每個趕路的人，哼著句溫柔的提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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