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過天晴的午後，望星城渡口突然多出片七彩的帳篷，像被彩虹剪碎了鋪在地上。風族的灰帳篷綴著銀鈴，河伯族的藍帳篷飄著水紋旗，火山族的紅帳篷頂冒著絲絲熱氣，人族的布幡上寫著“筆墨紙硯”四個墨字，在風裡輕輕晃。這是各族自發湊起的“虹下市集”，連最靦腆的木族都支起了竹架，掛滿雕刻著各族圖騰的木牌。
林辰剛走到市集入口，就被陣清甜的香氣纏住——是藥靈族的“百味糕”，糯米皮裡裹著十七種餡料，每種都帶著族群的印記：沙漠駝奶的醇厚、冰川漿果的微酸、火山蜜的焦香……藥靈長老正用竹刀將糕切成小塊，見林辰來，遞上塊裹著金箔的：“嘗嘗百族味，這金箔是金族剛熔的，說要給糕點鑲個邊。”
糕體入口即化，十七種味道在舌尖次第綻放，林辰忽然注意到竹刀的刀柄刻著串小字：“味不同，甘同享”。“這字是木族刻的，”長老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的竹架，“他們說，市集的規矩得刻在實處。”
木族的竹架下圍著不少人，各族信使正用小刀在木牌上刻下自己的需求：風族要三十匹人族的綢緞做披風，願以十隻風隼為酬；河伯族需木族修補船槳，承諾以河底的月光石交換；火山族想用熔岩晶換冰川族的寒冰，木牌上畫著團跳動的火焰，旁邊歪歪扭扭寫著“不凍裂”三個字。
“這哪是市集，分明是契約場。”林辰看著木牌上深淺不一的刻痕，忍不住笑道。木族族長聞言遞來把刻刀：“來，人族也刻塊吧。你們的‘活字印刷’，各族都想要呢。”
林辰接過刀，在空白木牌上刻下“願授活字之術，換各族傳說手稿”。刻完剛要掛起，卻被火山族少主攔住：“這‘換’字太生分，不如改‘共’字？你教我們印書，我們幫你抄錄傳說，共用這字裡行間的熱鬨。”
風族信使也湊過來，用銀鈴串起木牌：“改成‘共研’如何？活字術裡摻點風族的雲紋排版，印出來的書說不定會飛！”眾人哄笑間，木牌上的字被改作“願共研活字之術，收各族傳說手稿，共編百族故事集”。
掛木牌時，林辰發現竹架最頂端掛著塊無字木牌，邊緣刻著圈細密的花紋，像是各族圖騰的融合。“這是‘無名契約’，”木族族長解釋道，“不用刻字，卻管著所有木牌。誰要是不守諾，這木牌就會滲出樹膠，把名字粘在上麵，風吹日曬都掉不了。”
正說著，河伯族使者匆匆跑來，手裡舉著塊濕透的木牌：“冰川族的船槳修好了嗎？我們的月光石都備齊了！”木族工匠舉著修好的船槳迎上去，槳身上刻著河伯族的水紋與木族的葉紋，接口處嚴絲合縫。兩族交換信物時，竹架頂端的無字木牌突然泛起微光，在陽光下投射出兩行字：“紋相融，物相契，心相照”。
“快看那邊！”有孩童驚呼。隻見火山族的紅帳篷前，冰川族正用寒冰雕刻活字模，火山族則用熔岩固定字盤，冰火相濟的字模竟泛著溫潤的光。風族的銀鈴被係在字盤兩側，搖出的韻律正好是排版的節奏；河伯族送來浸過泉水的宣紙，吸墨均勻，墨跡乾後還帶著淡淡的水香。
林辰站在虹下，看著各族圍著字盤忙碌：木族打磨的梨木字架，金族鑲嵌的銅邊，藥靈族調配的防蟲墨……連最孤僻的石族都來了，送來刻著族徽的鎮紙，壓在待印的書稿上。書稿的首頁寫著“百族共生卷”，下麵是各族共同擬就的序：“天地之大，容得下千般不同；契約之微，連得起萬族同心。”
夕陽西下時，第一本《百族故事集》印好了。封麵用風族的雲紋綾羅裝裱，書脊嵌著河伯族的月光石，內頁的字裡行間，能嗅到火山墨的焦香、冰川紙的清冽。各族信使捧著書傳看，讀到沙漠駝隊與海族共渡難關的章節時，風族信使突然說：“這故事裡的風，還是我爺爺吹的呢！”
無名木牌再次泛起光，投射的字跡換了新的：“紙頁載故事，指尖傳真心。”林辰摸著書頁上凹凸的字跡，忽然明白，所謂百族共生，從不是驚天動地的盟約，而是虹下市集裡，你遞我塊百味糕，我幫你修把船槳，是木牌上的字被改了又改，卻越改越暖，越改越親。
市集收攤時，各族帳篷的彩布被晚風卷成道彩虹，無字木牌在虹光裡輕輕晃動。林辰望著它，仿佛看見無數雙手在木牌上刻下印記，又在彼此的印記裡，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。這或許就是共生的真諦：不用刻下姓名，卻在彼此的生命裡，留下了溫暖的刻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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