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域種的葉片在晨露中舒展到極致時，木族長老發現了異常。最外側的火山紋葉片邊緣，竟浮現出圈細密的年輪，紋路裡嵌著細碎的光斑，像把南行隊帶回的火羽鳥羽屑封在了裡麵。“它在記錄故事呢。”長老用指尖輕觸年輪，光斑突然散開，在空氣中投下幅小像——雨林的藤蔓正纏著火山岩開花，火羽族青年與木族匠人並肩修剪枝丫，畫麵裡的笑聲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。
消息傳開時，共生圃已圍滿了各族成員。北行隊的青年最先擠到冰川紋葉片前，果然在葉尖的年輪裡看到了凍土的景象：耐寒麥在雪地裡泛著綠光，白狐崽正追著雙生草的花盤跑，凍土族老人的羊皮襖上，落著片從望星城帶去的合心樹葉。
“東邊的年輪裡有海龜！”孩童們圍著藍紋葉片歡呼。葉肉裡的光斑凝成流動的畫麵，河伯族青年正幫島民給海龜背甲上的珊瑚施肥，島民則教他們用椰殼儲存淡水，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，在畫麵裡融成了和諧的光暈。
林辰站在透明的中心葉片前，看著裡麵映出的遠征隊身影。五域種的根須在土壤下織成了張立體的網，將各族的土地模型都“刻”在了土裡：南邊的火山岩與雨林腐殖土交錯，西邊的沙層裡嵌著地下湖的水紋，北邊的凍土層裹著溫泉的熱氣……就像把整個大陸的脈絡，都濃縮進了這方小小的花圃。
“該給年輪添新痕了。”人族書生捧著新修訂的《百族故事集》走來，書頁上已繪滿遠征的插畫，最後一頁留著片空白，“各族長老商量好了，要把‘種子遠征’定為常例，每年春分出發，秋分歸來，讓五域種的年輪裡，永遠有新故事在生長。”
沙漠族的老者第一個上前，將塊帶著雙生草根係的沙土埋在五域種旁：“我們族願每年培育新的固沙草種，讓西行的路少些風沙。”沙土接觸土壤的瞬間，西紋葉片的年輪立刻向外擴了圈，紋路裡多出串駝鈴的虛影。
火羽族的青年跟著埋下塊火山岩，岩縫裡嵌著雨林的腐葉：“我們要把火焰花與合心樹嫁接，讓南行的隊伍能在岩漿邊歇腳。”南紋葉片隨即亮起，映出朵半紅半綠的奇異花朵。
各族成員依次上前，埋下代表承諾的信物：凍土族的冰芯裡封著耐寒麥種，島民的貝殼中盛著過濾海水的藻類，霧海的珊瑚碎裡裹著熒光蝶的卵……每個信物入土，五域種的對應葉片就會長出片新葉，葉尖的年輪裡，自動浮現出信物背後的故事。
孩子們也沒閒著。他們用共生粉在五域種周圍畫了個大大的圈，圈裡寫滿了稚嫩的約定：“我要跟北行隊去看白狐”“我要教火羽鳥說望星話”“我要讓雙生草在所有地方開花”。粉圈接觸到五域種的根須時，突然化作層光霧，將孩子們的字跡都映在了透明葉片上，像給未來的故事係上了個彩色的結。
秋分的祭典在黃昏時舉行。五域種已長得比人高，五片域紋葉片展開如傘，中心的透明葉映著漫天晚霞，將各族的圖騰都投在了共生圃的地麵上。林辰站在圖騰中央，看著各族成員手拉手唱起“環中歌”，歌聲裡混著雨林的鳥鳴、沙漠的駝鈴、凍土的風聲，還有孩子們跑調的哼唱，像首自然天成的交響樂。
“明年春分，我要帶隊去迷霧之海。”風族信使突然從空中落下，翅膀上沾著五域種的花粉，“聽說那裡的熒光蝶產卵時會拚出星圖，我要把星圖拓下來，刻在萬族門的門楣上。”
火山族少主拍著胸脯接話：“那我再去趟雨林，把火羽鳥和青鳥的混血崽帶回來幾隻，讓望星城的屋簷下也能有會噴火的鳥巢。”
冰川族小丫頭白了他一眼，眼裡卻閃著笑：“彆忘了帶上耐寒麥種，火羽族的孩子說想嘗嘗麥餅夾熔岩果的味道。”
暮色漸濃時，五域種的葉片突然集體轉向西方，那裡的天際正劃過顆流星。各族成員同時低頭，看見透明葉片上的孩子們字跡在星光下亮起，與流星的軌跡連成了線。木族長老說，這是大地在應許他們的約定，就像五域種的年輪，會在時光裡一圈圈生長，永遠不會停下。
林辰望著葉片上不斷延伸的年輪，突然明白第六卷的深意。所謂“百族共生”，從來不是個完成時的終點，而是進行時的旅途——就像這株五域種，帶著過往的印記，向著未知的遠方生長，在每次遠征與歸來中，讓不同的生命找到新的連接方式。
當第一顆星子落在透明葉片上時，林辰輕輕合上《百族故事集》。最新的一頁已經寫滿，頁腳的年輪圖案旁，他添了行小字：“故事會老，種子常青。”
夜風拂過共生圃，五域種的葉片輕輕搖曳，將年輪裡的光斑灑向望星城的每個角落。林辰知道，當明年春分的號角響起，新的遠征隊會帶著更飽滿的種子出發，而這株見證了無數約定的植物，會繼續站在這裡，用它的年輪，記錄下更多關於共生的、永不褪色的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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