鋼筆轉化的克萊因瓶懸在半空，瓶身透明，內部影像凝固在周振海抬頭的那一瞬。他的目光穿透了時間與空間，落在陳默臉上，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。瓶口微微震顫，低頻波動一圈圈擴散，空氣像被無形的手揉皺，地麵開始泛起漣漪般的扭曲。
林小滿的手仍貼在瓶身上，血脈能量順著金屬傳導，試圖穩住震蕩。她的指尖發涼，項鏈的光暈忽明忽暗，像是風中殘燭。陳默靠著她，左臂無力垂下，火種枯竭帶來的虛脫感如潮水般湧來，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礫。星軌的反饋隻剩下一串斷續的脈衝信號，如同瀕臨停擺的心跳。
“它在變化。”李維的聲音從量子通道傳來，帶著電流摩擦的雜音，“影像不是靜態回放，而是……激活態。”
話音未落，瓶口突然擴張，一道銀灰色的光帶自瓶內延伸而出，貼著地麵鋪展。光帶迅速凝實，化作一條懸浮於空中的走廊，兩側沒有牆壁，隻有無數交錯的符文鏈如藤蔓般纏繞上升，頂端消失在視野之外。七條主岔路從主道分出，每一條都泛著不同的光澤——藍、紅、金、綠、紫、黑、白，各自延伸向不可測的遠方。
“這不是幻象。”陳默低聲道，用鋼筆撐住身體，強迫自己站直，“是科技樹的具象化。”
他調動殘存的生物電，啟動星軌中封存的“抉擇分析儀”。程序緩慢加載，每推進一幀都像是在拖動千斤重物。七條岔路的信息逐步解析：能源、信息、生物、材料、交通、意識、時空——人類文明進化的七大支柱，在這裡被壓縮成路徑選擇。
林小滿咬了咬牙，將項鏈緊貼瓶身，血脈能量全數釋放。震蕩頻率被中和，走廊形態終於穩定下來，不再扭曲重組。可就在她試圖邁步時，一股反向吸力從儘頭傳來，她的能量剛觸及走廊末端，便被瞬間吞噬。
地麵符文驟然亮起，一圈圈擴散開來，形成排斥場。
張建國下意識伸手觸碰最近的一道符文。指尖剛接觸，他的瞳孔猛然收縮，整個人僵在原地。畫麵在他意識中炸開：昏暗的實驗室，泛黃的監控屏幕，周振海站在一台巨大儀器前，手指在控製台上快速敲擊。實驗體被接入腦波采集係統，屏幕上滾動著學生的姓名、考試成績、家庭背景、心理評估數據。一行標題緩緩浮現：【教育篩選係統·初代測試版】。
“通過標準化考試數據，預測魔法適配潛力。”張建國喃喃開口，聲音像是從遠處傳來，“他早就開始了……二十年前就布局了。”
陳默立刻反應過來，將鋼筆抵在張建國額前，引導星軌殘存算力注入其意識。共鳴時間被延長，畫麵繼續推進——周振海將一份檔案單獨標記，編號Ω07，姓名欄寫著：林小滿。
“他不是臨時起意。”陳默聲音冷了下來，“他是按計劃來的。我們所有人，都在他的路徑上。”
林小滿臉色發白，但她沒有退縮。她閉上眼，不再試圖對抗排斥場，而是調整能量頻率，模擬出與符文共振的信號。她不再是“闖入者”，而是“適配者”。
排斥場開始鬆動。
一道全息投影自走廊儘頭升起，呈現出一座深埋於地下的實驗室結構圖。環形布局，中央是能量核心，四周布滿觀測艙與數據終端。李維迅速比對衛星地圖，聲音猛地繃緊：“位置匹配……在月球背麵，第穀環形山內部。”
“這不是未來實驗室的產物。”陳默盯著投影，“是源頭。”
他話音剛落，整條走廊劇烈震顫。七條岔路開始收束，主道首尾相接，扭曲成一個閉合的莫比烏斯環。空間結構徹底重構，無限循環，沒有起點，也沒有終點。
地麵浮現出一張泛黃的紙頁。
林小滿一眼認出那是她初中時的數學試卷殘頁，右下角還印著學校的紅色印章。一道幾何題未完成，旁邊被人用紅筆寫下一道陌生符文，線條簡潔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秩序感。
陳默蹲下身，用筆尖輕觸那道符文。抉擇分析儀啟動掃描，數據流緩緩浮現：符文由多重數據壓縮而成——腦波頻率峰值、家庭社會關係權重、心理穩定性指數、考試成績波動曲線。這不是魔法，也不是數學，而是一種篩選機製的具象化表達。
“標記。”他說，“他們早就標記了你。”
李維的聲音從終端傳出：“數據庫比對完成。這類符文曾在科學院內部標記‘Ω候選者’，項目代號‘跨維度生命延續’。名單共九人，林小滿排第七。”
林小滿低頭看著那道紅筆符文，手指微微發抖。她記得那天的數學課，老師批改試卷時皺了皺眉，什麼也沒說，隻是在那道題旁畫了個圈。她以為是提醒，現在才明白，那是確認。
“走廊不是通向未來的路。”陳默站起身，目光掃過七條已閉合的路徑，“是檢驗。檢驗被選中的人，會不會繼續走他們設定的路。”
他抬起鋼筆，指向莫比烏斯環的中心點。那裡，一道微弱的光斑正在閃爍，頻率與林小滿的項鏈完全同步。
“它在等回應。”
林小滿深吸一口氣，伸手按在試卷殘頁上。血脈能量順著符文流動，不再是被動接受，而是主動回應。整條走廊開始共鳴，符文鏈逐一亮起，如同沉睡的神經被喚醒。
李維突然低喝：“數據反向注入！有人在讀取我們的記憶！”
陳默猛地回頭，隻見周振海的影像在克萊因瓶內微微偏頭，嘴唇未動，但聲音清晰響起：“隻要能留住她……哪怕違背自然法則，我也要試。”
話音落下，瓶身劇烈震顫，內部光影開始重組。
林小滿的能量仍在注入，試卷殘頁上的符文逐漸泛起金光。陳默握緊鋼筆，星軌最後一絲算力被調出，鎖定符文結構的核心節點。他準備強行解析，哪怕代價是意識崩解。
就在此時，莫比烏斯環的地麵出現裂紋。
裂紋沿著符文蔓延，像是某種封印正在鬆動。從縫隙中，浮現出更多殘頁——不同年份，不同科目，每一張上都有紅筆寫下的符文，每一個都指向同一個名字。
陳默的視線死死盯住最深處的一張。
那張紙上，符文尚未完成，紅筆的筆畫停在半空，像是被突然打斷。紙角有一行小字，字跡稚嫩，屬於少年時期的他自己：
“如果數學能解釋一切，那為什麼我算不出她的未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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