鋼筆尖端的暗紅尚未褪去,陳默已經將終端上的坐標輸入便攜導航儀。冰層下的信號仍在持續,脈衝穩定得不像自然現象,倒像是某種等待被喚醒的呼吸。他收起設備,轉身看向靠在牆邊的林小滿。她手指上的血跡已經乾涸,但項鏈依舊微弱地亮著,像一顆不肯熄滅的心跳。
“走。”他說。
李維用左手勉強撐起身體,右臂的機械義肢發出斷續的嗡鳴,關節卡頓,動力係統明顯受損。他沒說話,隻是把終端背在肩上,跟了上去。張建國站在原地,手裡攥著那張泛黃的照片,目光落在女兒笑得燦爛的臉龐上,許久才緩緩抬頭,腳步沉重地邁出了塔樓。
極地地下裂隙入口在三小時後抵達。風雪被隔絕在厚重的合金艙門外,通道內部卻異常安靜,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。牆壁由冰晶岩構成,表麵浮現出細密的裂紋,每一道都泛著微弱的藍光,像是某種能量在緩慢流動。陳默取出鋼筆,筆身裂紋滲出一絲金芒,與岩壁的光紋產生了微弱共振。
“有反應。”他說。
林小滿靠近牆壁,指尖輕觸冰麵。血液從昨日的傷口再次滲出,順著岩壁滑落。血珠未落地,便被岩層吸收,整片區域的藍光驟然增強,一道隱蔽的通道在冰層中緩緩顯現。
三人一前一後進入,張建國走在最後。通道傾斜向下,坡度越來越陡,腳下的冰麵開始出現不規則的震動。陳默忽然停下,抬手示意。
“彆出聲。”
空氣中傳來低頻波動,像是從極深處傳來的鐘聲,又像是一段被拉長的腦電波。李維迅速關閉終端所有記錄模塊,防止數據反向滲透。可那波動並未消失,反而越來越清晰,開始在意識中形成畫麵——
陳默看見自己站在實驗室中央,手中握著一支注射器,針頭對準林小滿的頸側。
他又看見自己跪在病床前,周振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:“你終於明白了,知識才是唯一的神。”
再一瞬,畫麵變成廢墟中的演講台,無數雙眼睛望著他,高呼著“救世主”。
“是記憶回響。”林小滿低聲說,“不是現在的事,是可能發生的未來。”
陳默閉眼,星軌在意識中展開,構建出一道屏蔽層。他將那些畫麵封存,標記為“未激活路徑”,暫時隔絕。再睜眼時,眼神已恢複清明。
“繼續走。”
林小滿咬破手指,將血滴在項鏈上。光芒擴散,形成一層透明的防護泡,將四人包裹其中。回響波頻被隔絕,通道恢複寂靜。
深入約兩百米後,空間驟然開闊。一座巨大的祭壇矗立在冰窟中央,通體呈暗銀色,表麵布滿螺旋狀刻痕,結構複雜得不符合任何已知文明的建造邏輯。陳默走近,從口袋中取出高中時期的筆記本,翻開一頁。紙上的原始符文與祭壇表麵的紋路完全吻合,甚至連細微的偏差都一致。
“這不是人類造的。”李維低聲說。
張建國突然捂住頭,踉蹌後退。他靠在冰壁上,臉色發白,額頭滲出冷汗。那低頻共振再次出現,但這一次,它精準地擊中了他記憶中最深的一道裂痕——
女兒躺在病床上,呼吸微弱,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聲。她睜開眼,輕聲說:“爸爸,我聽見音樂了……很遠的地方,有人在唱歌。”
那頻率,與祭壇釋放的波形完全一致。
“它在喚醒什麼。”陳默盯著張建國,“不是攻擊,是共鳴。”
林小滿走向祭壇中心,那裡有一個凹槽,形狀與她的項鏈完全匹配。她沒有猶豫,將項鏈按了進去。
刹那間,祭壇震動。符文逐一亮起,金色的光流順著紋路蔓延,形成完整的能量回路。空氣中浮現出古老的文字,不是任何現存語言,卻讓陳默感到熟悉——那是他曾在星軌中見過的高維語法。
“能啟動通信。”他說,“但需要一個普通人親手觸碰核心符文,完成意誌錨定。”
張建國抬起頭,眼神複雜。他看著祭壇,又低頭看向手中的照片。女兒的笑容依舊天真,仿佛從未被病痛侵蝕。他緩緩站起身,一步步走向祭壇中央。
“我來。”
陳默沒有阻攔。他知道,有些事必須由承受過失去的人來完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