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左若童看來,或許當身體完全由炁構成,再無一絲後天雜質時,便是逆生三重圓滿之時,便是所謂的“成仙”了道。
“可是……想要做到真正的、徹底的肉身炁化,與天地同質,何其艱難?”
王玄在心中自問。這幾乎是在逆轉生命誕生的過程,其難度超乎想象。
而且,一個更深層次的疑問,如同幽靈般在他心中盤旋不去。
“在左若童,或者說在傳統逆生三重的理念裡,這追求的‘仙’……是‘屍解仙’!”
王玄的思緒越發深邃。
“即徹底舍棄這具後天得來的肉身皮囊,隻以純炁的形態存在?”
逆生三重的修煉原理,確實是將肉身不斷地向先天一炁轉化,模擬那個“逆”的過程。
可如果最終目標是連肉身的“形”都徹底化去,那麼,“神”呢?元神、意識、真性,這些又該置於何地?
“性命,性命……”王玄喃喃低語,咀嚼著這兩個修行中最根本的字眼,“性”是心神、是本源,“命”是形體、是載體。
二者相輔相成,缺一不可。“若一味追求‘命’的極致轉化,甚至將其根基(肉身)都修‘沒’了。
那‘性’又將依附何處?皮之不存,毛將焉附?這豈不是走上了歧路?還修個什麼‘性命雙全’?”
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,劃破了他心中的迷霧!
他一直以來,似乎都陷入了一個思維的定勢,盲目地遵循著前人設定的“徹底炁化”的終極目標。
卻從未深入思考過這個目標本身的合理性與完整性。
“可是,若不走這‘徹底炁化’的路,那逆生三重的終點又該在何方?
如何才能算是真正的‘羽化飛升’,‘得道成仙’?”新的問題接踵而至。
就在這無儘的思辨與自我詰問中,王玄的眉頭越皺越緊,仿佛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哲學悖論。
突然!
他猛地睜大了眼睛,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收縮,仿佛捕捉到了什麼關鍵!
“不對!”
王玄失聲低呼,一下子從那種沉浸式的思考中驚醒過來。
“我似乎……鑽進了牛角尖!”
他意識到,自己可能從一開始,就錯誤地理解了“得道”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!
“得道……什麼才叫‘得道’?”
他強迫自己跳出逆生三重具體的修煉法門,上升到更本源的層麵去思考。
“‘道’……又究竟是什麼?”
他的思緒飛向了那部被譽為萬經之王的《道德經》,回想著其中關於“道”的闡述。
“道可道,非常道;名可名,非常名……”
“有物混成,先天地生。寂兮寥兮,獨立而不改,周行而不殆,可以為天地母。吾不知其名,強字之曰道……”
“道生一,一生二,二生三,三生萬物……”
古老的經文在心間流淌。按照這些描述,“道”是無形無質、無法用言語準確描述的,它先於天地而生。
是演化孕育世間萬物的終極本源和法則。它無所不在,貫穿一切。
“可以說,世間萬物,日月星辰、山川河流、飛禽走獸、乃至一草一木,都是由‘道’所演化,都蘊含著‘道’的痕跡。”
王玄的目光越來越亮,仿佛撥雲見日。
“從這個角度看,‘道’可以是世間萬物!”
“但是!”
他話鋒一轉,語氣變得無比肯定。
“你卻不能簡單地指著一塊石頭,說‘它就是道’!石頭隻是‘道’的顯化之一,是‘道’在物質層麵的一個具體表現,而非‘道’的本體!”
同樣,逆生三重所追求的“炁化”,甚至“羽化飛升”,難道就一定是“得道”的唯一表現形式嗎?
難道就一定是“道”的終極體現嗎?
自己之前,是否太過執著於“逆生三重”這門功法本身設定的形態變化。
而忽略了去感悟那更深層次的、貫穿於所有形態之中的、不變的“道”呢?
這個突如其來的醒悟,如同在他阻塞的前路上,鑿開了一絲微小的縫隙,雖然還未見到光明,卻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向和可能性。
他不再急於去思考如何“炁化”,而是開始沉思,如何通過逆生三重這條路,去更貼近地感知和觸摸那無形無相、卻又無所不在的“道”。
月光下,王玄重新閉上了眼睛,但這一次,他的心神不再局限於自身經脈與炁的運轉。
而是仿佛融入了四周的夜風、腳下的泥土、頭頂的星空……嘗試著去感應那存在於萬物之中,演化萬物,卻又超越萬物的……“道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