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隻飛鳥,保持著振翅的姿態,詭異地定在了半空之中,仿佛鑲嵌在藍色畫布上的一件標本。
不僅僅是飛鳥,目光所及之處,在森林邊緣嬉戲追逐的靈巧鬆鼠,躍起的瞬間凝固成了雕塑。
被微風拂過,正欲飄落的樹葉,懸停在空中,保持著曼妙的舞姿;甚至連空氣中浮動的塵埃,遠處溪流濺起的水珠……
所有的一切,運動戛然而止。聲音消失了,風靜止了,整個十裡方圓的世界,變成了一幅絕對靜止、無比精細的立體畫卷。
他感受著這片絕對的寂靜,體會著這種執掌時空的偉力。但這力量並未讓他感到膨脹,反而讓他更加明澈。
“空間……”
他心念一起。
下一刻,周圍的景物如同水紋般蕩漾、模糊,旋即又清晰起來。
他已經不在原地,而是站在了十裡之外的領域邊界處。
沒有破空之聲,沒有能量波動,仿佛他隻是自然而然地“出現”在這裡,就像太陽東升西落一樣自然。空間的距離,在他的意誌麵前失去了意義。
時間,空間,乃至這片天地中一切細微的規則——引力的強弱,光線的明暗,元素的生滅……所有的法則線頭,都溫順地纏繞在他的指尖,等待著他的撥弄。
王玄知道,這足以讓世人瘋狂、讓鬼神驚懼的力量,僅僅是“道”的附贈品,是明心見性,洞徹了自身與宇宙本源聯係之後,自然而然獲得的能力。
如同鏡子擦去了塵埃,自然能映照萬物;如同溪流回歸大海,自然擁有了海的浩瀚。
“執著於力量本身,便是落了下乘,重新戴上了新的枷鎖。”
他警醒自己。若沉迷於這操控時空、造化萬物的神通。
便與那執著於刀劍鋒銳、財貨豐厚的凡人無異,隻不過是將追逐的對象,從世俗之物換成了更高級的“力”而已。
這同樣是執,是障,是背離了“道”的清淨無為本質的新牢籠。
真正的核心,是那顆與道合一的“心”。
隻要王玄一個念頭,合乎此心此道,他想做到的一切,都可以在這片天地中實現。
讓山河倒轉,讓晝夜顛倒,讓生死輪回逆轉……
這些並非不可能,但隻要有一絲是為了炫耀力量、滿足私欲,便是偏離了大道。
真正重要的,是那念頭的起處,是否純淨,是否自然,是否與那冥冥中的“天心”相應。
他真正做到了“我心即天心,我意即天意”。此處的“天”,並非指某個有意誌的神明。
而是指那無始無終、生育萬物的自然規律,宇宙的本體。他的意誌,在這十裡範圍內,即是這本體規律的顯化。
放眼當世,無數求道之人,或苦苦修煉金丹符籙,或孜孜追求神通異能,或沉溺於經辯論辯,他們都在“術”與“法”的迷宮中摸索。
試圖觸碰那終極的“道”。
而王玄,似乎已然跨越了那層關鍵的壁壘,真正地走在了所有人的前方,踏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境界。
他不再是被動地感知和利用規則,而是成為了規則的源頭之一(至少在他的領域內)。
這無疑意味著,他成為了一個時代的路標,一個引領後來者方向的先行者。
但是,王玄對此沒有絲毫驕傲。
心中湧起的,並非俯瞰眾生的優越,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平靜與……責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