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宮承恩殿內，暖香漫溢。菱花銅鏡前，太子妃蘇晨正端坐著，烏黑長發如瀑般披散肩頭。陪嫁丫鬟侍琴執一柄溫潤玉梳，正小心翼翼地梳理著，動作輕柔專注。銅鏡映出她姣好麵容，眉宇間卻籠著一層淡淡的輕愁，像蒙了層薄霧。
“娘娘，”侍琴聲音壓得低低的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憂慮，“奴婢今日去尚服局取料子，聽見些閒言碎語……是關於秋月和非煙的。”
蘇晨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，沒說話，隻透過鏡麵靜靜望著侍琴。
侍琴深吸口氣，接著道：“都說……殿下待她們不同。前些日子殿下沐浴，又是她們近身伺候……這東宮的規矩，娘娘您是知道的。貼身女官，尤其是這般得寵的，將來……怕是都要收房的。”她頓了頓，察看著蘇晨的神色，“奴婢瞧著，那秋月和非煙本就生得標致，又常一處，情同姐妹。若是……若是將來一同進了房，姐妹同心，隻怕……對娘娘您……”
後麵的話沒說完，意思卻再明白不過。兩個本就親密、又得太子信任的年輕女子，一旦成了正式妾室，聯起手來，對正妃的地位將是極大威脅。蘇晨出身世家，自小受的教導便是“賢良淑德”“大方識進退”，按說丈夫納妾，她該坦然接受，甚至主動張羅。可此刻聽著侍琴的話，看著鏡中自己尚顯青澀卻已為人婦、即將為人母的臉龐，一股強烈的、說不清的酸澀與不願，悄悄從心底冒了出來。那是女子最本真的心思，不願與人分享夫君，不願有人分走他的目光與溫情。
“她們……是殿下用慣的人。”蘇晨聲音很輕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乾澀，“殿下喜歡，也是……也是常理。”
“娘娘！”侍琴有些急了，放下玉梳轉到蘇晨麵前，半跪著握住她的手，眼神懇切，“常理歸常理，可人心難測啊！這深宮裡頭，最怕的就是枕邊風！娘娘您心善，可也得為自己、為未來的小殿下打算啊！殿下如今敬重您，可若將來有新人分寵，再吹些歪風，日子久了，難免……難免生隙！”
她看著蘇晨眼中閃爍的掙紮，壓低聲音道：“娘娘，您不能隻靠殿下的敬重。得有自己的臂膀，得讓殿下身邊，有真正向著您的人！”
“自己的臂膀……”蘇晨喃喃重複著，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殿內垂首侍立的幾個陪嫁丫鬟，最後落在侍琴清秀又忠誠的臉上。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劃過腦海，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，臉頰瞬間飛起兩朵紅雲。
“侍琴……”蘇晨聲音更低了，帶著前所未有的羞澀和一絲決斷，“你說……若是……若是讓你們幾個，也……也成了殿下的人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……”
侍琴的臉“騰”地紅透了，連耳根都燒了起來。她萬萬沒料到太子妃會說這話！讓她們這些陪嫁丫鬟也做太子的侍妾？這固然是穩固自身地位、安插心腹最直接的法子，可……可也太羞人了！她慌亂地低下頭，手指絞著衣角，心跳得怦怦直響，一時不知該怎麼答。她雖忠心，也懂宮中生存的道理，可終究是豆蔻年華的少女，對情事懵懂又羞澀。
看著侍琴的反應，蘇晨反倒從最初的羞窘中冷靜下來。這念頭一旦冒出來，就像藤蔓般纏上了心。是啊，秋月非煙是東宮舊人，難掌控。而侍琴她們是自己的陪嫁，身家性命都係在自己身上，忠誠是沒得說的。若她們能得殿下幾分眷顧，誕下一兒半女，不僅自己能多份助力，也能為東宮開枝散葉，堵住旁人的嘴。這似乎……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。
“此事……還需從長計議。”蘇晨深吸口氣，強作鎮定地拍了拍侍琴的手，臉上紅暈未退，眼神卻漸漸堅定起來，“你……你先起來。待我……待我尋個合適的時機，跟殿下……提一提。你們……也需有個準備。”她終究是世家貴女，主動給丈夫“安排”房裡人，對她來說，也需要極大的勇氣。
侍琴紅著臉，低低應了聲：“是……奴婢……但憑娘娘吩咐。”心裡卻是五味雜陳，既有對未來的惶恐，也有一絲說不清楚的期待。
夜色漸深。李承乾處理完最後幾份奏疏，揉了揉發脹的眉心，起身離開書房，往寢殿走去。涼州的風霜與長安的暗流，讓他身心俱疲。推開寢殿門，一股暖香混著水汽撲麵而來。
“殿下回來了。”輕柔的聲音響起，正是秋月和非煙。兩人顯然早已等候，盈盈上前，熟練地為李承乾解外袍。她們穿著素雅宮裝，身段玲瓏，在溫暖燭光下，眉眼間褪去幾分少女青澀，多了幾分女子的柔媚。秋月輕柔地替他解腰帶，非煙則蹲下身，為他褪靴襪。溫熱的指尖偶爾不經意擦過他的皮膚，帶來一陣細微的酥麻。
“熱水已備好，請殿下沐浴解乏。”秋月的聲音帶著絲不易察覺的甜膩。
巨大的浴桶裡，熱氣蒸騰，撒滿了舒緩解乏的草藥花瓣。李承乾浸入溫熱的水中，舒適地喟歎一聲。秋月和非煙沒退下，挽起袖子露出皓腕，一人執玉瓢輕柔地為他淋洗肩背，另一人用柔軟手巾，小心翼翼避開他肩頭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，擦拭著手臂和胸膛。
水汽氤氳，燭光搖曳。少女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，柔軟的指腹帶著濕意，在他疲憊緊繃的肌膚上滑過。草藥與少女身上淡淡的體香混在一起，形成一種奇異的、讓人放鬆又隱隱躁動的氣息。李承乾閉著眼，感受著這份難得的放鬆，連日來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，似乎都在熱水的浸潤和溫柔的侍奉中緩緩鬆弛下來。他睜開眼，目光掃過近在咫尺的兩張俏臉。秋月眉眼溫順，非煙眼波流轉，燭光下，她們褪去了女官的恭謹，顯露出年輕女子動人的風致，像含苞待放的花蕾。
一股久違的、被壓抑的情愫，悄悄在疲憊的身體裡蘇醒、蔓延。涼州的血火，回京的暗箭，朝堂的紛爭……在這一刻似乎都被這溫暖的香霧隔離開了。他需要一些純粹的溫度，來驅散心底的寒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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