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城,鴻臚客館,最幽深僻靜的一座獨立院落。
新羅女王金善德獨自坐在妝台前,銅鏡中映出一張姣好卻冰冷如霜的臉龐。她身著新羅傳統的華美赤古裡裙,頭戴象征王權的金冠,上麵鑲嵌的寶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,卻無法驅散她眉宇間那濃得化不開的陰鬱和屈辱。
大唐太子的詔書,如同冰冷的枷鎖,套在了她的脖子上。那措辭看似恩寵——“仰慕女王才德,特以太子側妃之位迎之,永結兩國之好”,實則字字句句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赤裸裸的威脅:不嫁,即亡國!
她曾幻想過聯姻,但那應是平等的結盟,是她利用大唐的威勢鞏固王權的手段。從未想過,自己會像一個戰利品,像一個卑微的貢女,被如此強硬地、不容反抗地“賜婚”給大唐的儲君!這簡直是奇恥大辱!
侍女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理著烏黑的長發,動作輕柔,卻依舊讓她感到一陣陣煩躁。她猛地揮手打掉侍女手中的玉梳:“出去!都給我出去!”
侍女們嚇得慌忙退下。空蕩蕩的房間裡,隻剩下金善德一人。她看著鏡中那個盛裝華服、卻滿眼不甘的自己,胸中翻騰著怒火和深深的無力感。她恨!恨大唐的霸道!恨李承乾的冷酷!更恨自己國家的弱小!在絕對的力量麵前,她所有的權謀和野心,都顯得如此可笑和蒼白。
“李承乾…”她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“你想控製新羅?想讓我成為你的傀儡?做夢!我金善德,絕不會任你擺布!”然而,這狠話在空曠的房間裡顯得如此空洞。她深知,為了新羅不成為下一個高麗或百濟,她彆無選擇。
大婚之日,東宮並未大肆鋪張,儀式簡潔卻莊重得令人窒息。當金善德身著繁複的太子側妃禮服,被引入東宮一處名為“清漪苑”的獨立院落時,她感覺自己像一隻被關進金絲籠的鳥雀,縱然羽翼華美,卻失去了整個天空。
新婚之夜,沒有紅燭搖曳的溫情,隻有冰冷的氣氛。
李承乾屏退了所有宮人,獨自坐在外間的太師椅上,並未身著喜服,而是一身玄色常服,更顯威嚴冷峻。他看著被侍女引入、同樣麵無表情的金善德,目光銳利如刀,仿佛要穿透她華麗的衣飾和強裝的鎮定,直視她內心的惶恐與不甘。
“坐。”李承乾指了指對麵的椅子,語氣平淡,不帶一絲新婚的喜悅。
金善德依言坐下,脊背挺得筆直,努力維持著女王的尊嚴,儘管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隻是“金側妃”。
“金善德,”李承乾開門見山,聲音不高,卻帶著沉重的壓迫感,“收起你那些無謂的驕傲和不甘。你坐在這裡,不是因為你是什麼‘善德’女王,而是因為你是新羅的象征,是孤掌控那片土地的鑰匙。這一點,你我心知肚明。”
金善德臉色瞬間煞白,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。李承乾的直白,像一把利刃,狠狠撕碎了她最後一絲自欺欺人的幻想。
“新羅,”李承乾身體微微前傾,眼神如同鷹隼鎖定獵物,“從今往後,隻有一個主人,那就是大唐,是孤!你的王位,你的臣民,你的一切,都源於孤的恩賜,也隨時可以被孤收回。你所要做的,就是安分守己地扮演好‘側妃’的角色,替孤安撫新羅人心,傳達孤的意誌。若有任何異動,或是試圖效仿你之前那些蛇鼠兩端的小動作…”他頓了頓,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極的笑意,“孤不介意讓新羅換個更聽話的王,或者…直接變成安東都護府的一個州。”
赤裸裸的威脅!毫不掩飾的掌控!金善德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,仿佛被扔進了冰窟。她死死咬著下唇,才沒有讓屈辱的淚水奪眶而出。所有的憤怒和不甘,在這絕對的力量碾壓下,都化作了深深的恐懼和無助。她終於徹底明白,在這場名為婚姻的交易裡,她沒有任何籌碼,隻是一個被明碼標價、隨意擺弄的傀儡。
“臣妾…明白。”最終,她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,聲音乾澀沙啞,所有的驕傲在這一刻被徹底碾碎。
幾天後,身心俱疲的金善德在東宮專用的浴殿中,試圖用溫熱的池水洗去滿身的疲憊和屈辱。巨大的白玉池中水汽氤氳,花瓣飄浮,香氣馥鬱。她屏退了所有侍女,隻想獨自享受片刻的寧靜。
水波溫柔地包裹著她,緊繃的神經似乎稍稍放鬆。然而,就在她閉目養神之際,異變陡生!
浴殿角落一處不起眼的通風口石板被無聲移開!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入!來人動作迅捷,顯然身負武功,手中緊握著一把淬毒的短匕,眼中閃爍著刻骨的仇恨和瘋狂,直撲池中的金善德!正是被俘後逃脫、一直潛伏在長安伺機複仇的高麗宗室——寶藏王的幼子高延武!
“妖女!受死!為我高麗陪葬!”高延武發出野獸般的低吼,匕首帶著腥風,直刺金善德雪白的後心!他對金善德引唐軍滅高麗的行為恨之入骨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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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善德猝不及防,嚇得魂飛魄散!眼看匕首就要刺入肌膚!
千鈞一發之際!
“咻!咻!咻!”三道淩厲的破空聲幾乎同時響起!
三支精鋼弩箭如同長了眼睛般,從浴殿上方的橫梁陰影處電射而出!一支精準地射穿了高延武持匕的手腕,匕首當啷墜地!另外兩支則狠狠釘入他的雙肩,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飛,重重撞在浴殿的石柱上!
高延武慘叫一聲,如同破麻袋般癱軟在地,瞬間被鮮血染紅。
金善德驚魂未定,渾身濕透,瑟瑟發抖地蜷縮在池邊,驚恐地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和血腥的一幕。
浴殿的門被猛地推開。李承乾在一隊甲胄森嚴的侍衛簇擁下,緩步走了進來。他神色平靜,仿佛對眼前的一切毫不意外,甚至沒有多看地上痛苦呻吟的高延武一眼,目光直接落在狼狽不堪的金善德身上。
“看來,孤這東宮,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進出的。”李承乾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,更透出掌控一切的冰冷,“高麗餘孽?哼,跳梁小醜。”
他揮了揮手,侍衛立刻上前,如同拖死狗般將重傷的高延武拖了出去,隻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。
李承乾走到池邊,居高臨下地看著水中的金善德,眼神銳利如刀:“金善德,你看到了?想要你命的人,可不止一個高麗餘孽。你新羅國內,那些不甘心做順民的,那些與你金氏有仇的,甚至…那些你自以為忠心的舊部,誰不想借你的死,攪動風雲?”
金善德臉色慘白如紙,嘴唇哆嗦著,說不出一個字。方才的刺殺讓她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,而李承乾的話,更讓她不寒而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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