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清寒回到自己的小屋,推門進屋時,鼻尖先縈繞起一股香氣。
桌子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幾樣菜,都是他平日裡愛吃的。
清炒菜蔬,紅燒排骨,還有一碗溫熱的菌菇湯,冒著嫋嫋熱氣。
他反手將木劍靠在牆角,彎腰脫下沾了些泥土的鞋子,換上屋內的布履,而後徑直走到桌前坐下,拿起筷子安靜地吃了起來。
飯菜溫熱適口,是府裡廚子慣有的手藝,可吃了沒兩口,他卻莫名覺得少了些滋味,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,緩緩放下了筷子。
目光無意間掃過門口,他瞥見一道單薄的身影立在廊下,正縮著脖子搓著手。
“門口那人,你……叫什麼名字?”牧清寒開口,聲音平淡卻足夠清晰。
廊下的下人聞言先是一愣,連忙抬起頭,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。
這位小少爺向來性子冷淡,一心撲在修行上,平日裡對府裡的下人從不多看一眼,更彆說主動搭話了。
他愣了愣,才慌忙躬身應道:“回、回小少爺,奴才叫阿福。”
牧清寒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會開口,隻覺得方才還暖融融的屋子,此刻竟有些冷清。
他瞥見阿福身上那件洗得發白、明顯單薄的短褂,寒風一吹,阿福的身子就忍不住打哆嗦,便指了指屋內:“進來吧。”
阿福戰戰兢兢地走進屋,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。
牧清寒目光落在他身上,眉頭微蹙:“府裡每到秋冬都會給下人發厚實的棉衣,你的衣服呢?怎麼就穿這個?莫不是給賣了?”
“哎呦,小少爺可不敢這麼說!”
阿福連忙擺手,語氣急切又誠懇,“那棉衣是老爺的恩賜,奴才就算凍僵也萬萬不敢賣的!”
“實在是……奴才媳婦懷了身孕,家裡就一件厚衣裳,我怕她在家裡凍著,便把棉衣留給她穿了。”
“奴才皮糙肉厚的,受點凍沒什麼要緊,可萬萬不能凍著媳婦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啊。”
聽到這話,牧清寒的眉頭皺得更緊,眼神卻柔和了幾分。
他看向桌上沒動幾口的飯菜,指了指:“這些飯菜你看看,若是不嫌棄,就打包帶回去給你妻子吧,熱一熱還能吃。”
“啊?這、這怎麼使得!”
阿福猛地抬起頭,眼睛瞪得圓圓的,滿臉受寵若驚,話沒說完就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對著牧清寒連連磕頭。
“多謝小少爺!多謝小少爺恩典!奴才給您磕頭了!”
牧清寒看著他這副模樣,反倒有些不自在,微微蹙眉道:“我不過是給你些吃不完的飯菜,你至於這樣嗎?”
阿福磕完頭,抬起布滿紅血絲的眼睛,聲音帶著幾分哽咽。
“小少爺有所不知,奴才自幼無父無母,當年在街邊快餓死的時候,是家主路過救了奴才,把奴才帶回府裡,給奴才吃的喝的,讓奴才這條賤命得以延續。”
“因為家主的恩賜,如今奴才才有了媳婦,眼看還要有孩子。您今日又給奴才飯菜,這份恩情,奴才,奴才記一輩子啊!”
牧清寒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倒在地的阿福,目光掠過他卑微的身影,落在自己白皙乾淨的手掌上。
細膩光滑,不見一絲傷痕。
他再轉頭看向阿福攤在地上的手,那雙手布滿了粗糙的老繭,指關節腫大,掌心乾裂得厲害,縫隙裡還嵌著洗不掉的泥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