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沒有說話,隻是重新望向那顆亮星。
心底又開始隱隱抽搐,不是撕心裂肺的痛,而是一種淡淡的、揮之不去的壓抑,像被一層薄紗裹住,悶得人透不過氣。
他知道,這不是不難過,隻是那些情緒都藏在了時光的褶皺裡,在某個有星光的夜晚,在感受到溫暖的瞬間,悄悄翻湧上來。
爺爺應該是看到了吧,看到他長大了,看到他身邊有了想要守護的人,看到他被家人妥帖地愛著。
牧清寒在心裡輕輕想,指尖劃過塗山雅雅柔軟的發絲,感受著懷裡真實的溫度。
星光落在他的臉上,映出眼底淺淺的濕意,卻終究沒有落下淚來。
就像爺爺教他的那樣,男子漢要頂天立地,難過可以藏在心裡,但要帶著愛和期盼,好好走下去。
“你說…人死後會去哪?”
牧清寒忽然開口,聲音被夜風吹得有些悠長。
他的目光還落在那顆亮星上。
塗山雅雅從他肩上抬起頭,鼻尖蹭過他的下頜。
她仰著小臉望進他的眼睛,那雙平日裡清冷如霜的眸子,此刻盛著漫天星光,也藏著一抹化不開的茫然。
“人死後去哪?”
她重複了一遍,語氣輕緩,“當然是輪回轉世啦。前塵往事都忘了,再投個好人家,重新活一遍。”
“當然,若是轉世續緣了,前世的與愛人的記憶也可以找回的。”
“輪回轉世…”
牧清寒低聲重複,“可是…我的爺爺告訴我,人死後若是思念家人,不舍離去,便會變成天上的繁星,一直看著自己的家人幸福美滿,直到放下所有牽掛,才會放心離去。”
他的聲音很輕,像是在喃喃自語,將壓在心底多年的話,借著星光說了出來。
“天上的…繁星?”
塗山雅雅微微一怔,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。
那顆星依舊懸在天幕中央,亮得有些晃眼,光芒一閃一閃的,像是在輕輕眨眼。
她從未聽過這樣的解釋,妖族的生死與人類不同。
她誕生於塗山的苦情樹,生來便沒有爹娘,最初的記憶裡,隻有姐姐與妹妹溫暖的懷抱,和苦情樹簌簌落下的粉色花瓣。
若說親人,除了塗山紅紅和塗山容容,便隻有當年的鳳棲了。
想到鳳棲,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,淡淡的澀意順著心口蔓延開。
她寧願鳳棲是真的死了,像人類那樣,或入輪回,或化繁星,至少還能留下一個溫柔的念想。
可偏偏不是——他變成了她最難以置信的模樣,那些曾經的溫柔與嗬護,都成了如今心口最鋒利的刺,碰一下,就疼得發顫。
風又吹來了,卷起幾片梧桐葉,打著旋落在腳邊。
塗山雅雅默默收回目光,重新靠回牧清寒的肩上,臉頰貼著他溫熱的脖頸,“那…爺爺一定是那顆最亮的星吧。他在看著你,看著你好好的,看著我們…”
牧清寒沒有說話,隻是緩緩抬起手,指尖朝著那顆亮星的方向伸了伸,卻又在半空中停下,最終輕輕落在塗山雅雅的發頂,溫柔地揉了揉。
星光落在他的睫毛上,映出眼底淺淺的濕意,他忽然覺得,爺爺說的或許是真的。
那些放不下的思念,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,都化作了天上的星,在每個夜晚,靜靜守護著想要守護的人。
而他身邊的少女,眼底也藏著自己的心事,像被雲遮住的星,帶著淡淡的傷。
他收緊手臂,將她更緊地摟在懷裡,仿佛要將自己的溫度,分給她一些,替她擋住那些藏在回憶裡的澀。
“清寒啊,你要記住,男子漢大丈夫,流血不流淚。”
“清寒啊,以後你要是有媳婦了,要好好保護她,不能讓她掉眼淚,知道嗎?”
“清寒啊,你知不知道你奶奶當年可美了…”
“清寒啊…我想你奶奶了…”
“清寒啊…”
……………
“夜深了,我們回屋去吧…”
“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