廢墟之中,死寂得能聽到塵埃落下的聲音。
言權那句低不可聞的呢喃,卻像是最沉重的巨石,狠狠砸在三位女帝的心湖裡,掀起滔天巨浪。
還要繼續打嗎?
這個問題,無人能回答。
最先有反應的,是君寒月。
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,終於從深不見底的迷茫中,找回了一絲焦點。
她沒有去看另外兩個女人,而是將全部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那個蜷縮在地,連呼吸都帶著痛苦雜音的男人身上。
“你想說什麼?”
她的聲音出口,連自己都覺得陌生。
不再是那種高高在上,掌握一切的帝王威壓。
也並非完全的冰冷無情。
那裡麵,多了一種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,探尋與詢問的意味。
言權聽到她的聲音,身體動了動。
他似乎想笑,但牽動了傷口,又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每一聲,都讓蘇璃煙跪坐在原地的身體,跟著輕輕一顫。
她看著他嘴角的血,看著他身上那些破碎的衣物下,露出的蒼白肌膚和猙獰舊疤,心口被一團混雜著酸楚與憐惜的情緒,堵得發慌。
“很簡單。”
言權終於緩過氣來,他依舊沒有抬頭,隻是用那沙啞到極致的聲音,平靜地陳述。
“你們想殺了我,想囚禁我,都可以。”
“但在那之前……”
他停頓了一下,讓這令人窒息的沉默,在廢墟中發酵。
“能不能先,一致對外?”
熾熔雪的身體猛地一震。
她那雙剛剛褪去血淚的鳳目,再一次燃起了火焰,隻是這一次,不再是嫉妒與怨毒,而是一種被觸及了底線的警惕與戒備。
“一致對外?憑什麼?憑你這個廢人的一麵之詞?”
她忍不住開口,言語中帶著慣有的譏諷。
可這譏諷,卻顯得如此的,底氣不足。
言權沒有理會她的質問。
他隻是自顧自地,拋出了第一個,足以讓她們帝心再次震顫的問題。
“你們真的以為,我當年修為儘失,隻是一個意外?”
轟!
這句話,比之前那首《問心帝曲》,更加直接,也更加致命!
它精準地,擊中了三位女帝心中,那個她們刻意忽略,卻又真實存在的,最大的疑點!
意外?
一個曾以一己之力,壓得整個時代都喘不過氣的絕世天驕。
一個混沌道體大成,前路一片坦途的未來至尊。
會因為一次簡單的閉關走火入魔,就修為儘失,根基儘毀?
這種鬼話,騙騙那些凡夫俗子還行。
她們身為帝境強者,又豈會真的相信?
隻不過,當年她們被各自的情感衝昏了頭腦,下意識地,將這一切都歸咎於“天妒英才”,歸咎於言權自身的“劫數”。
她們更關心的,是如何將這個“跌落神壇”的男人,搶到自己手裡。
如今,這層窗戶紙,被言權自己,毫不留情地,捅破了!
看著她們那瞬間僵硬的身體,言權知道,火候到了。
他沒有給她們任何思考和反駁的機會,緊接著,拋出了第二個,更加誅心的重磅炸彈。
“你們……”
他的聲音變得幽幽的,仿佛來自地獄的低語。
“又真的以為,你們能如此順風順水地,成為一方女帝,背後,沒有那隻看不見的手……在推動嗎?”
這句話,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!
狠狠劈開了三人腦海中最深的迷霧!
熾熔雪執掌墮仙火獄,看似是憑借自身實力,一路血戰上位。
可她真的忘了,當年她最強大的幾個競爭對手,是如何在最關鍵的時刻,“意外”地,死於非命的嗎?
君寒月登臨北境之巔,靠的是她斬斷七情,一往無前的“太上忘情”之道。
可她真的忘了,她那幾個同樣天資絕世的兄長,是如何在她閉關的緊要關頭,“巧合”地,被卷入一場與己無關的紛爭,最終道消身殞的嗎?
蘇璃煙更是嬌軀劇顫,臉色慘白如紙。
她成為萬妖殿之主,最大的阻礙,是妖族那些血脈至上,排斥她這個“混血”的老頑固。
可那些老頑固,又是如何在短短百年間,一個個“壽終正寢”,或者“修煉出岔”,為她掃清了所有障礙的?
過往那些被她們當成是“氣運”,當成是“時也命也”的細節,在這一刻,被言權的話語串聯起來,化作了一張令人毛骨悚然的,漆黑大網!
而她們,就是這張網上,三個最耀眼的獵物!
他的每一句話,都像一把淬了劇毒的尖刀。
精準地,插在三人的心頭。
讓她們那剛剛才被《問心帝曲》擊碎的道心,又被這殘酷的現實,狠狠地,反複碾壓!
言權終於,緩緩地,抬起了頭。
那張沾滿了血汙和塵土的臉上,勾起了一抹,無比蒼涼的自嘲。
“我們,都隻是棋子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