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聲輕喚,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,在毀滅的風暴中,蕩開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漣漪。
但下一刻,整個世界,都為這圈漣漪而靜止。
洛刹即將爆發的血色能量,凝固了。
撕裂空間的法則風暴,平息了。
呼嘯的狂風,停止了。
天地間所有的聲音,所有的光影,都在一瞬間被強行按下了暫停鍵。
一抹深邃、古老、超越了生與死的灰金色,如同墨汁滴入清水,自言權指尖的【死亡之戒】上暈染開來。
那灰金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張,僅僅一息之間,便吞噬了天穹的血色,覆蓋了破碎的大地,將整個世界,都拖入了一片永恒的暮色之中。
這是,死亡的國度。
這是,君主的領域。
在這片灰金色的天幕之下,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神魂被凍結了。熾熔雪、君寒月、林冰心,包括已經陷入瘋狂的洛刹,她們引以為傲的修為、堅不可摧的道心,在這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。
她們像是被琥珀封存的昆蟲,連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。
隻能眼睜睜地看著。
看著那片灰金色的天穹正中,無數光點開始彙聚。
一個龐大到無法用視野去丈量的輪廓,緩緩地,從虛無中浮現。
祂是如此的巨大,以至於山川在祂麵前,不過是腳邊的沙礫;日月在祂麵前,亦不過是掌中的微塵。
由無數神明脊骨熔煉而成的慘白色巨鐮,僅僅是刃尖,就足以遮蔽半個天空。
那空洞眼眶中燃燒的幽藍魂火,每一次閃爍,都讓時間的流速變得紊亂。
骸骨君主·格裡姆。
祂的投影,再一次降臨於世。
但這一次,與上次的匆匆一瞥不同。
這一次,是奉王之召。
格裡姆的投影,比之上次似乎要虛幻一些,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絕對壓製力,卻絲毫未減。
祂的出現,沒有帶來任何殺意,僅僅是存在本身,就讓洛刹那足以毀天滅地的自爆能量,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般,無聲無息地消融、瓦解。
洛刹整個人都僵住了。她身上的血光儘數散去,隻剩下那張蒼白到極致的臉,和眼中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、混雜著茫然與驚駭欲絕的神情。
“那……那……是……”
她喉嚨裡發出乾澀的音節,支撐她千年的仇恨,在她認知之外的、這尊偉岸存在的麵前,顯得如此可笑,如此渺小。
在場的所有女人,都陷入了同樣的呆滯。
她們以為,自己已經見識過言權層出不窮的底牌。
可眼前這一幕,已經不是“底牌”能夠形容的了。
這是神跡。
是凡人,永遠無法觸及的領域。
然而,接下來發生的事情,才真正將她們的世界觀,碾得粉碎。
那尊頂天立地的骸骨君主,在完全凝聚成形之後,祂那足以讓神明都為之戰栗的目光,卻看都未看洛刹一眼。
祂的全部注意力,祂那跨越了億萬年時光的意誌,都隻集中在下方那個渺小的男人身上。
然後,祂動了。
祂緩緩地,收起了那柄滅世的巨鐮。
祂邁出了一步。
轟!
大地劇震,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祂這一步而顫抖。
祂那龐大的身軀,以一種充滿了古老儀式感的沉重步伐,一步一步,走到了言權的麵前。
在熾熔雪、君寒月、蘇璃煙、林冰心,以及洛刹那已經徹底宕機的目光中。
這尊讓她們連仰望都感到神魂刺痛的恐怖存在,緩緩地,彎下了祂那由神金鑄就的膝骨。
噗通。
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。
骸骨君主·格裡姆,以一種最標準、最古老的騎士禮節,向著言權,單膝跪地。
祂那足以與星辰比肩的巨大頭顱,深深地,低了下去。
那睥睨萬古,視神明如草芥的無上姿態,在言權的麵前,卑微到了塵埃裡。
這一跪。
跪碎了洛刹千年的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