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曉生輕笑一聲:“隨便端出一杯酒,都能有這般奇效,楚小友這是在不動聲色地讓我看清他的分量,明白與他結交能得多少好處。”
孫白發聽罷,神情微動:“主動展露鋒芒,這年輕人,心思通透得很。”
人與人之間,最難得的是懂得彼此。
可紅塵滾滾,知音何其稀少。
情誼深厚時,一諾千金。
情未至時,往來之間,不過是在衡量彼此的用處。
世人奔忙,皆為利趨,生而為人,終究逃不開算計得失。
楚雲舟今日所為,等於再度亮出自己醫術的非凡,讓旁人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。
日後若有紛爭,必會先思量:是否值得因一事而與他反目?
又或,該如何避開與他為敵的局麵。
想到這裡,百曉生緩緩合上雙眼,似在沉吟。
片刻後,眼簾徐啟。
幾乎就在他睜眼的瞬間,孫白發便道:“一動壞念頭就閉眼,現在又打什麼主意?”
百曉生微微一笑:“沒彆的意思。隻是忽然想到,當初在光明頂上,楚小友曾改頭換麵,龐斑並不知他真實身份。若我向那魔師透露,渝水城中有一位神醫可解奇毒,待魔師親自登門求治,楚雲舟會如何應對龐斑?”
孫白發倒抽一口冷氣:“你拿龐斑的性命去換人情?今天那小子出手之狠、識毒之深,唐門在他麵前都不夠看。你讓人家主動送上門,龐斑還能不能活著走出來?”
百曉生依舊含笑:“不過隨口一想。”
頓了頓,他又道:“還是先看看魔師能否破解楚小友下的毒吧。況且,這事才剛冒個念頭,就算真要做,也得先問過楚小友的意思。擅自做主,反倒惹人生厭。”
話落,他輕輕歎了一聲。
“年紀大了,總怕被人嫌棄。”
說罷,目光掃過正掏著耳朵的孫白發,語氣略帶感慨:“幸虧你孫女不像你,腦子是有的,就是懶得動。”
孫白發“嘁”了一聲:“我要有你這麼深的心機,師父當年會把百曉閣交給你管?”
百曉生淡聲道:“彆往我身上推責任。當年你若接了閣主之位,我也不會走,該做的事一件都不會少。隻是你心裡覺得委屈,才硬生生把賬算到我頭上罷了。”
孫白發輕歎一聲:“罷了,終究是我虧欠你。當初說好一同擔起家中重擔,到頭來卻全壓在了你肩上。”
這話傳入耳中,百曉生的腳步稍稍一滯,感受到對方目光中的歉意,他眉梢微動。
片刻靜默後,他冷不丁開口:“你當自己是在說笑話?”
話音未落,破風聲驟起。隻見他腿影一閃,腳尖已重重踹在孫白發臀上。那一瞬,孫白發如箭離弦,“嗖”地劃出一道弧線,直飛向街旁巷口,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嚎叫,摔進塵土之中。
踢完人,百曉生緩緩吐出一口氣,轉身繼續前行。
可剛邁出幾步,腦海中又浮現方才那番言語與眼神,心頭猛地泛起一陣不適,仿佛吞了隻蒼蠅般反胃。
沉默數息,他抬手一招,一根竹棍憑空飛入掌心。隨後,他握緊竹棍,一步步朝巷子裡正齜牙咧嘴爬起的孫白發走去。
今日若不狠狠教訓這老不正經的家夥,這口惡氣斷然難消。
次日清晨,天光初亮。
此番出行,三人所攜之物本就不多,不過幾件替換衣物罷了。
結清客棧賬目後,小昭與曲非煙各自背起包袱,緩步而出。
不久,二人漫步街頭,看似隨意遊逛,但若有人尾隨觀察便會察覺,她們始終與前方的楚雲舟保持著約三丈的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