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雲舟飲儘杯中佳釀,隨手將酒壺遞向一旁的邀月。
夏夜的風總是帶著幾分慵懶,蟬鳴與蛙聲交織成一片,仿佛天地間隻剩下這溫柔的喧囂。
“夏天啊。”曲非煙靠在院角的竹椅上,望著屋頂上的兩道身影,忍不住又歎了口氣。
楚雲舟睡得正沉,頭枕著邀月的肩,水母陰姬則安靜地依偎在他另一側,三人擠在一張吊床上,像一幅無意雕琢的畫。
她本不該多看,可視線還是黏住了——那畫麵太過安逸,竟讓人舍不得移開。
“糟了。”她猛地捂住嘴,方才那一聲輕歎顯然被聽見了。
屋簷下,蟋蟀叫得正歡,一聲接一聲,像是在為這靜謐的清晨打著節拍。
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,心也跟著慢了下來。
水母陰姬睜開眼,衝她笑了笑:“嗯呐。”聲音軟得像雲。
直到辰時將儘,楚雲舟才慢悠悠起身,衣襟微亂,發絲垂落額前,像個剛偷吃了蜜糖的孩子。
曲非煙翻了個白眼,“要是被邀月發現你賴床到現在,怕是要直接拖去練功房打樁。”
可話說回來,自從水母陰姬來了之後,這院子裡的氣氛確實不一樣了。
邀月依舊冷麵寡言,但眼神裡少了些鋒利,多了點……說不清的東西。
她原以為兩人碰麵必有一戰,誰料今早一見,反倒默契十足。
一個添茶,一個溫酒;一個掌火,一個備料。
動作流暢得像是共處多年。
“嗬。”邀月忽然冷笑出聲,目光落在水母陰姬低頭奉茶的手勢上。
可當看到那人連跪姿都放得極低,眉眼順從卻不卑,心底那股莫名的不悅竟悄然散了。
她輕輕頷首,算是回應。
其實,誰都不是真正在意那些虛禮。
楚雲舟每日運轉《煙雨滄瀾勁》,筋骨淬煉,氣血充盈,圖的不就是眼前這份安寧?
夜裡涼意滲人,月光灑在青瓦上,泛著薄霜般的光。
屋頂三人圍坐,酒香四溢,沒人說話,卻也不覺得冷場。
小昭收拾完院子,抬頭看了眼高處的身影,嘀咕了一句:“這酒喝得,連鍋都忘了洗。”
林詩音擰了濕布擦手,“讓他們喝吧,難得清閒。”
曲非煙聽著,撇了撇嘴,心裡卻明白——換了旁人,敢這麼躺著?怕是骨頭都被拆了三回。
尤其是東方不敗若在此,定要冷嘲幾句。
可水母陰姬不同,她像是懂得分寸的高手,步步如行雲流水。
最妙的是,她和邀月之間,竟無半分火藥氣。
偶有目光交彙,也隻是稍頓即移,像是怕驚擾了什麼。
而那鐵爐早已熄火,炭灰冷卻,隻剩餘溫殘留。
水母陰姬怔了一下,臉頰忽地染了層紅,隨即低頭掩唇。
方才的一切,原來都被彆人看在眼裡。
可那又如何?
油漬還沾在嘴角,香料的氣息彌漫未散,他們吃的本就不是一頓飯,而是一段不必偽裝的時光。
夜色漸深,邀月瞳孔微縮,耳畔泛起一絲淺紅。
草叢深處,某隻蟋蟀不知疲倦地鳴叫,取代了方才的寂靜。
她指尖輕觸桌麵,拾起一枚麻將,拇指緩緩滑過牌麵,神情淡然地將其推出。與此同時,一串烤得金黃的羊肉在真氣牽引下,穩穩落入她唇間。肉塊半肥半瘦,被細細嚼動十餘次,滋味層層釋放。緊接著,冰鎮酒壺中滲出一線清酒,順著氣流滑入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