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海裡又一次浮現那個念頭——和以往每一次看完“芳心縱火犯”的故事後一模一樣。
“要是讓我知道你是誰,定把你綁在柱子上,一天三頓鞭子伺候。”
心裡惡狠狠地咒罵幾遍,情緒才稍稍平複。她翻了個身,順手摸向床角堆著的幾本書。
那些文字雖令人咬牙切齒,可偏偏勾魂攝魄,讓人放不下手。
讀者與作者之間,往往如此。嘴上罵得狠絕,翻開書頁時卻又情深似海。恨意與癡迷,在字裡行間糾纏不清。
“《霸道教主小嬌妻》……看過了。《宮主大人再愛我一次》……也讀完了?”她一頁頁翻過,眉頭越皺越緊,“隻剩這一本是新的?”
枕邊剩下的幾冊竟全是舊物,心中頓覺空落落的。
正欲歎氣,門外忽傳來輕響。
“叩叩叩。”
“客官?您沒事吧?”店小二的聲音透著幾分擔憂。
方才動靜太大,連走廊儘頭的燭火都晃了三晃。
婠婠應了一聲“無事”,話剛出口,忽地一頓,眸光一閃,翻身躍至門前,嘩啦拉開木門。
店小二猝不及防,險些後退半步,慌忙低頭:“客官息怒,我隻是……來看看情況。”
婠婠不語,隻將手中殘存的話本一股腦塞到對方麵前,冷冷問道:“這些書,從哪來的?”
“芳心縱火犯”的話本在渝水城幾乎人手一本,婠婠手中正翻著其中一冊。她抬眼看向店小二,輕聲問道:“這城裡可還有彆的地方能買到新書?”
店小二目光掃過那幾本書,回道:“客官手裡這些,咱們客棧裡都有備著,為的就是讓住店的客人閒時解悶。不光是這兒,城裡幾家旅舍也都一樣。”
“那最近有沒有出新的?”婠婠又問。
“小的沒聽說,”店小二答,“不過若客官真想知道,可以去唐記書屋打聽。那邊專售這位作者的書。”
“唐記書屋?”婠婠微微側目。
“正是。”店小二點頭,“城裡凡是‘芳心縱火犯’的話本,全是從那一家流出的。聽過往商隊講,每次新書一出,唐記總比彆處早個兩三天上架。”
婠婠眸光微閃,唇角悄然揚起一絲笑意。
她袖子一拂,一塊碎金落於櫃台之上。“麻煩你說說,那書屋在哪兒?”
店小二見金子入手,頓時精神一振,連忙將路徑說得清清楚楚。
待他離去,婠婠低頭凝視手中話本片刻,隨即取來角落那件麻衣長袍披上,身形一閃,便從窗欞躍出,身影如風般融入街巷。
此時,唐記書屋中。
唐吉德坐在櫃台後,一手撥弄算盤,一手執筆在賬冊上劃寫。墨跡未乾,他盯著當月收支,輕輕歎了一聲。
“又少了。”
這年頭,安穩營生不易。賣書更是難事——隻在人流密集、讀書人多的地方才撐得下去。而渝水城偏居一隅,學堂寥寥,百姓多以商賈為業,識字者少,買書之人更稀。去年年底,他本已打算年後關門,把鋪麵租出去另謀出路。
誰料幾位女子突然登門,手持書稿,劍抵咽喉,逼他刻印發行。
當時隻覺大禍臨頭,哪知竟是轉運之機。
那署名“芳心縱火犯”的作者所寫話本一經推出,短短兩三月間,竟風靡全城。從閨閣少女到市井婦人,人人爭相傳閱。不止本地熱銷,連周邊城鎮也紛紛來購。
雖唐吉德隻得兩成利,卻已日進鬥金,賬麵紅火得讓他夜裡合不上眼。
唯一讓人犯愁的,便是曲非煙送話本手稿的事毫無規律可言。
順遂時,一月能送來兩回書稿。
不順時,就像眼下這般,足足三個月杳無音信。
“那丫頭究竟何時才肯露麵!每一本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!”
唐吉德喃喃自語,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門外,像是在等什麼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