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餘燼猶溫_數學易聖:我在春秋當國師_线上阅读小说网 

第1章 餘燼猶溫(1 / 2)

稷山南麓,天工院。

歲在周考王十一年,孟春之月。山風料峭,掠過院牆外新抽芽的鬆針,發出低沉的嗚咽。院內,昔日周鳴講學的“格物堂”前庭,素幡低垂,麻布結成的白花在風中瑟瑟抖動,像一群迷失的孤魂。一口巨大的桐木棺槨停於堂前,覆蓋著素帛。沒有隆重的諸侯儀仗,沒有喧囂的賓客吊唁,隻有院內弟子與依附的匠戶、農人,身著粗麻,麵容哀戚,沉默地跪伏於地,在初春的寒意裡凝成一片沉重的灰白。

淳於毅——周鳴晚年親傳,如今的天工院掌院——立於棺槨之側,身形挺直如院中那株經年的老柏。他不過四十許,鬢角卻已染霜,眼窩深陷,刻著連日操勞的疲憊。他手中捧著的不是祭文,而是一卷攤開的厚重竹簡,墨跡猶新,是周鳴最後口述,由他記錄整理的《天工問對·末章》。

“天地定位,山澤通氣,雷風相薄,水火不相射……”淳於毅的聲音低沉而平穩,穿透肅穆的空氣,念誦著夫子對宇宙運行最精煉的總結。“數理之序,藏於其中。察其幾微,非為窺天機,實為通物性,儘人事。”他的目光掃過堂下弟子,在幾張年輕而略顯躁動的麵孔上稍作停留,“格物致知,明理近道。此乃吾門立身之本,亦為薪火相傳之責。切記,切記!”

堂下,跪在弟子前列的季予,緊抿著唇,下頜繃出一道剛硬的線條。他年歲與淳於毅相仿,是周鳴早年遊曆列國時收下的弟子,性情更似其師年輕時的銳利。聽著“格物致知”、“薪火相傳”這些字眼,他袖中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。夫子畢生之學,難道就該永遠囿於這稷山一隅,與泥土、農具、星圖為伍?當今天下,列國爭雄,大爭之世,正是天工之學大放異彩,定鼎乾坤之時!夫子晚年歸隱,或許是看透了權力傾軋的虛無,但季予不信,這足以改變天下格局的智慧,隻能換來眼前這口冰冷的棺槨和一院沉寂的哀傷。

哀思未儘,暗流已生。季予身後,幾個同樣血氣方剛的年輕弟子交換著眼神,壓抑的議論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:

“掌院念的固然是夫子遺訓……可夫子當年在齊、在晉,一言可定邦國興衰,那才是‘儘人事’的極致啊!”

“是啊!看看外麵,魏侯用李悝變法,儘地力之教,強兵富國;秦公求賢若渴,商君之法雖嚴苛,卻令秦人畏戰如虎。我天工學派的‘均輸’、‘精算’之術,若用於國政,豈非勝過李悝、商鞅十倍?”

“守著這山頭,改良幾件農具,測算幾畝收成,就算‘通物性’了?夫子的‘易算推演’,本是用以決斷軍國大事的利器!這般埋沒,實為明珠暗投!”

“聽說魏使已在路上了……”

聲音雖低,卻清晰地刺入淳於毅耳中。他念誦的聲音頓了一頓,目光如冷電般掃過那竊竊私語的角落,議論聲戛然而止。他合上竹簡,將其鄭重置於棺槨前的祭案之上,與那柄夫子用了半生的銅算籌並排。那算籌已摩挲得油亮,邊緣圓潤,無聲訴說著無數個日夜的推演與計算。

“夫子在時,常言:‘治大國若烹小鮮。’”淳於毅的聲音陡然拔高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火候猛則焦,翻動頻則糜。天工之學,精微奧妙,用之邦國,如持利刃。利刃固可開疆拓土,亦可自傷其身,甚或遺禍後世!夫子晚年歸藏稷山,非是畏避,乃是深悟‘道’與‘術’之彆。吾等所學,當先立根基,強民本,厚生養。農工得其利,衣食足而後禮義興。此乃萬世不易之理!汲汲於權柄,投身於殺伐,非但違逆夫子本心,更是舍本逐末,自毀根基!”

他話語中的分量壓得眾人心頭一沉。季予抬起頭,直視淳於毅,眼中燃燒著不服的火焰:“掌院此言,恕季予不敢苟同!夫子之學,源於治世濟民的抱負。‘強民本,厚生養’,不正是需要邦國大政之力?若隻困守一院,技藝再精,不過澤被一隅,如何能解天下之饑饉,息列國之兵戈?夫子昔年助齊桓、謀晉楚,正是以‘術’行‘道’!如今列國求變若渴,正是天工之學行於天下的大好時機!避而不出,豈非坐視蒼生倒懸?”

“時機?”淳於毅冷笑一聲,指向院牆之外隱約可見的連綿山巒,“你隻看到列國求變,可曾看清那‘變’字背後,是白骨鋪路,是血流成河?魏侯用李悝,儘地力,卻也儘民力!秦用商鞅,賞軍功,亦嚴刑峻法,使父子相疑,兄弟相殘!夫子的‘均輸平準’,到了權欲熏心者手中,隻會變成盤剝黔首、充盈府庫的利器!夫子的‘戰陣推演’,隻會讓殺戮更精準,死亡更高效!季予師弟,你隻道‘以術行道’,卻不知那‘道’,早已在追逐‘術’的極致中,迷失了!”

他深吸一口氣,壓下胸中激蕩,語重心長:“夫子臨終前,握著我的手,隻說了八個字:‘但行好事,莫問前程。’此‘好事’,便是這稷山腳下的田畝豐產,是工匠營中的器利工巧,是病坊裡多救下的幾條人命!一步一個腳印,夯實這生民之基,方是吾輩真正的‘大道’!而非投身於那吞噬一切的權力漩渦!”

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

季予臉色漲紅,胸膛劇烈起伏,淳於毅描繪的景象讓他感到窒息般的憋悶。夫子那驚才絕豔的智慧,竟要被永遠禁錮在這與世隔絕的山院裡?他猛地站起身,麻衣帶起一陣風:“道不同,不相為謀!掌院欲守此清靜,季予不敢阻攔。然夫子之學,當如星火散於天下!我輩中人,豈能隻做守墓之犬!”他身後,七八名弟子也霍然站起,眼神中帶著決然與追隨。

“你待如何?”淳於毅的聲音冷得像冰。

“帶誌同道合者,出稷山!”季予昂首,一字一頓,“以夫子所授‘行知’之術,入列國,擇明主而輔之!讓世人皆知,天工之學,乃定國安邦之正道!”他將“行知”二字咬得極重,這是周鳴早年提出的核心理念之一——“知行合一,經世致用”,此刻卻成了他離經叛道的旗幟。

“好一個‘行知’!”淳於毅眼中掠過深沉的痛惜,隨即化為決斷,“人各有誌,強留無益。今日爾等踏出此門,便不再是天工院弟子。夫子所遺核心之秘、格物堂中未刊之稿、以及……”他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,“《歸藏》之所在,爾等休想再窺分毫!天工院,自有其路要走!”

裂痕,在肅穆的哀思中,如冰麵般驟然綻開,發出刺耳的聲響。季予不再言語,對著周鳴的棺槨深深三叩首,起身,帶著那七八名追隨者,頭也不回地穿過跪拜的人群,走向那扇沉重的院門。陽光在他們離去的背影上拉出長長的影子,投在鋪滿素帛的地麵,如同幾道無法彌合的傷痕。

格物堂內的肅殺尚未完全散去,稷山腳下的“百工營”卻已是一片喧囂熱浪。這裡遠離了靈堂的哀戚,空氣中彌漫著木屑的清香、金屬灼燒的焦糊味、皮革的膻腥以及汗水蒸騰的氣息。巨大的工棚下,爐火熊熊,錘擊聲、刨削聲、拉鋸聲、匠人的吆喝聲混雜在一起,彙成一股蓬勃的生命力。

老匠公輸般魯班)正趴在一個巨大的木架前,須發皆白,卻精神矍鑠,布滿老繭和灼痕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調試著一個結構複雜的木質構件。周圍圍滿了年輕工匠,屏息凝神。木架上,一架形似大鳥的機關骨架已初具雛形,翼展近兩丈,木羽片片疊壓,精巧無比。

“這裡!榫卯斜度再進一分!對!就一分!”公輸般聲音洪亮,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,“夫子的《機發要旨》講得明白,‘力生於形,形導於勢’。這翅膀的曲度,關乎升力!差之毫厘,飛起來就得栽跟頭!算籌呢?再算!”

一個年輕工匠立刻捧起算籌,在旁邊的沙盤上飛速排布演算,口中念念有詞:“……依據夫子所定‘升力係數’,結合此翼展、曲率,以山風常速三成計……需增配重……於此……”

公輸般眯著眼看著沙盤上的數字,點點頭:“嗯,差不多。按算出來的位置,加鉛塊!記住,不是蠻乾,是巧乾!夫子的‘天工開物’,開的就是這天地間的巧勁兒!”他直起身,抹了把額頭的汗,看著眼前這凝聚了周鳴幾何、力學智慧和他畢生手藝的造物,眼中閃爍著近乎癡迷的光芒。“快了,就快了……等這‘木鳶’真能乘風而起,老頭子我也算對得起夫子點撥的這點機關術了!”

不遠處的農具區,氣氛同樣熱烈。幾架改良後的新式耬車正被匠人反複拆解組裝。這種由周鳴設計草圖、公輸般帶領工匠實現的播種利器,融合了精巧的齒輪傳動和等間距漏種機構,能將播種的深度、間距和均勻度提升數倍。一個剛從田裡回來的中年農人,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光滑的耬腿,激動地對身邊人道:“神了!真是神了!往年春播,全家老小齊上陣,腰都累斷。用上這新耬,兩三個人,一天能播完過去五天的地!苗出得還齊整!這省下的力氣,能多開多少荒地啊!天工院,活人無數啊!”

他質樸的話語引來一片讚同的感慨。匠戶們臉上洋溢著自豪。在這裡,周鳴留下的智慧,化作了實實在在能省力、能增產、能改善生活的器物。這份看得見摸得著的成就,遠比廟堂上的高談闊論更能溫暖人心。

然而,這份屬於底層匠農的踏實喜悅,很快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碎。幾騎快馬卷著煙塵,如旋風般衝至百工營外。為首者身著玄色深衣,腰佩長劍,麵容冷峻,正是魏國上大夫翟璜的心腹門客,公孫賈。他身後跟著數名精悍甲士,眼神銳利如鷹,掃視著工棚內的一切,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。

公孫賈勒住馬,目光越過忙碌的工匠,徑直投向工棚深處指揮若定的公輸般,朗聲道:“魏國使臣公孫賈,奉上大夫翟璜之命,特來拜會公輸大師!並代魏侯,致意天工院掌院淳於先生!”聲音洪亮,壓過了工棚內的嘈雜。

工匠們的動作瞬間停滯,驚疑不定的目光彙聚過來。魏國?那個剛剛用李悝變法,國力蒸蒸日上的西陲強國?他們來做什麼?

公輸般皺了皺眉,放下手中的工具,慢悠悠地踱步過來。他雖是一介匠人,但在天工院地位超然,麵對魏使也毫無懼色,隻拱了拱手,語氣平淡:“原來是魏國貴使。不知尋老夫何事?掌院正在格物堂主持夫子喪儀,恐不便見客。”

這章沒有結束,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!

公孫賈翻身下馬,臉上擠出一絲程式化的笑容,回禮道:“驚聞周子仙逝,魏侯與翟上大夫亦深感痛惜。周子之學,博大精深,惠及天下。魏侯素來敬賢愛才,尤重實務。我王聞公輸大師乃天下巧匠之首,更得周子機關術真傳,特命在下前來,懇請大師移駕西河魏國核心之地)!”他頓了頓,加重語氣,“魏侯願以‘工師’之位相待,秩比上大夫!撥專款,設‘天工坊’,舉國工匠、物資,皆供大師驅策!大師一身驚天技藝,正當用於強魏富國,鑄就傳世神兵利器,橫掃六合!豈不比埋沒於此山野之地,為農夫造幾件犁耙強過百倍?”

赤裸裸的招攬,帶著令人心動的權位誘惑和強國願景。周圍的年輕工匠中,已有人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。魏國工師,秩比上大夫!這是匠人所能想象的巔峰尊榮!

公輸般卻隻是“嘿”了一聲,花白的眉毛都沒抬一下,隨手拿起旁邊剛打好的一把鐮刀胚子,用手指彈了彈鋒刃,發出清脆的錚鳴。“魏侯好意,老夫心領了。不過嘛,”他慢條斯理地說,“老夫的骨頭,早就和這稷山的泥土長一塊兒了。夫子的‘天工’之道,講究的是‘開物成務,厚生利用’。給農夫造把好鐮刀,讓他們割麥子少流點汗;給工匠改個鑽頭,讓他們鑿卯榫省點力;琢磨著怎麼讓水車多汲點水澆田……這些事兒,老頭子我覺得,挺好,挺實在。不比造那些個殺人更快的‘神兵利器’差。”


最新小说: 都穿成反派了,誰還按劇本死啊 開局末世:我的旅館是頂級庇護所 鄉野風水師:都市逆襲封神路 泳者之心 白月光回京,夜夜被太子爺親紅溫 我,裂開了!!! 回城不讓進家門,我帶爹媽成首富 塌房倒計時:頂流罪案認證直播 陰鬼道路 我靈魂擺渡人,開局被逼娶阿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