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鳴立於素帛前,目光如電,手指在圖紙上快速移動、比劃,口中默念著旁人聽不懂的“勾三股四弦五”、“權重”、“距離積”。羊舌肱等老人看得眼花繚亂,隻覺那素帛上的線條如同天書。祁午則努力辨認著,眼中閃爍著領悟的光芒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。日頭開始西斜。
終於!周鳴的手指猛地停在圖紙上河道的一個點!
“取矩尺!測繩!定此點!”他沉聲下令。
甲士們立刻行動。以基線起點為原點,沿河道方向精確丈量出距離b,再以此處為起點,垂直於河道方向利用矩尺確保直角),向河床方向丈量出計算得出的垂直距離,最終在河床中央偏上遊約一裡處,一個看似尋常的河灘位置,打下了一根粗大的、頂端係著紅色麻布的木樁!
“此樁所在,即為新‘分水點’!”周鳴的聲音斬釘截鐵,“以此點築新閘,導引水流。東西兩岸所得之水,非依河道中分舊例,亦非憑上遊之便,乃依兩岸田畝之多寡、取水之難易、作物之需,經‘勾股權衡’,所得之最優解!可保此旱情之下,兩岸田畝皆能得最大程度之活命之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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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步:刻《分水碑》附三角證圖
新分水點確定,但周鳴深知,若無實證,難服人心,更恐日後再生變故。
“取青石!立碑!”他再次下令。
早有準備的甲士們,從車上抬下一塊事先打磨平整、高約五尺、質地堅硬的青黑色花崗岩石碑。
周鳴親執鐵鑿銅鏨,於碑陽正中,以遒勁的篆書,刻下三個大字——《分水碑》!
碑文如下:
“晉侯xx年,仲夏大旱,涑水幾絕。羊舌、祁氏爭水於野,幾釀大禍。
今依天地之正位指南北基線),循勾股之定理,量田畝之廣狹,度取水之難易,算得此點指碑下樁位),為至公分水之所。
新閘成後,東岸得水,當以‘祁氏需水之權數’東)計;西岸得水,當以‘羊舌需水之權數’西)計。比例恒定,旱澇不改。
此乃數理之公,非人力可私移!後世子孫,當謹守此碑,若有爭端,依此碑圖指碑陰)為證!”
刻完碑文,周鳴轉到碑陰。他不再刻字,而是用最精準的線條,在石碑下部刻下了一幅巨大的、充滿數學美感的幾何證明圖!
1.基線重現:一條筆直的橫線,標注“正南北基線”。
2.河道模擬:一條與基線斜交的曲線,標注“涑水河道”。
3.勾股三角:以基線起點為直角頂點,畫出兩條垂直的邊:沿基線方向標注長度a),沿垂直河道方向標注長度b),連接斜邊標注長度c)。清晰構建直角三角形abc。
4.分水點標注:在河道線上,精確標注出新分水點p的位置,並畫出從p點指向兩岸核心灌區的示意水渠線西、東)。
5.核心公式:在圖旁空白處,刻下最關鍵的、永恒不變的證明:
“勾股定理:勾2a2)+股2b2)=弦2c2)!”
“東西水權比:水西水東=(s西h西係數)(s東西東東|最小,得水最公!”
整幅圖線條簡潔、邏輯分明、比例精準,將複雜的計算過程,以永恒的石刻幾何語言,直觀、不可篡改地呈現出來!陽光照射在冰冷的石刻線條上,反射出理性的光芒。
石碑被牢牢樹立在新分水點的河岸高處,正對著那根係著紅布的木樁。那幅巨大的幾何證明圖,如同沉默的法官,俯瞰著河穀。
周鳴看向羊舌肱和祁午:“新閘按此點位置,由兩族共出人力,三日之內築成。分水比例,依碑文權數比,由司寇府派員監督執行。此法,爾等…可服?”
祁午率先抱拳躬身,聲音激動:“先生以天地為尺,以數理為衡,祁氏…心服口服!定當遵碑而行!”他身後的祁氏族人也紛紛放下武器,麵露信服。
羊舌肱佝僂著背,顫巍巍地走到那巨大的石碑前。他渾濁的老眼,努力地、一遍遍地掃過碑陽那力透石背的“至公分水”四字,又艱難地移到碑陰那看似天書、卻充滿奇異力量的幾何圖形上。他伸出布滿老繭、如同枯樹皮般的手,顫抖著,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那冰冷的、刻著“勾2+股2=弦2”的石痕。他看不懂那些符號,但他看懂了那貫穿石碑的筆直基線,看懂了那精確的角度,更感受到了那份超越宗族私利、直指天地至理的…公平!
良久,老人緩緩轉過身,對著周鳴,對著河穀兩岸所有屏息凝望的人,深深地、深深地鞠了一躬。他抬起頭,老淚縱橫,那嘶啞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千年的疲憊與釋然,在寂靜的河穀中回蕩:
“不患寡…而患不公!”
“今…公矣!”
“公矣!”
“公矣!”
羊舌氏的族人們,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擔,喃喃重複著族老的話,手中的棍棒、耒耜紛紛跌落在地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許多人掩麵而泣,那不是悲傷,而是積壓太久的委屈,終於找到了一個名為“公平”的出口。
一場迫在眉睫的血戰,消弭於無形。
消息如同長了翅膀,隨著涑水流淌,迅速傳遍了晉南大地。那尊矗立在河岸、刻著神秘幾何圖形的《分水碑》,成了比任何巫祝之言都更具權威的“神物”。
數日後,新閘築成。清澈儘管依舊不多)的涑水,按照碑文所刻的權數比例,汩汩流入東西兩岸新開挖的水渠。瀕死的禾苗,貪婪地吮吸著這“數理之公”帶來的甘霖。
更深遠的變化,在民間悄然滋生:
田間地頭,開始有人模仿著《分水碑》上的圖形,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直角和線條,爭論著“勾三股四弦五”的奧妙。
鄉邑集市上,原本隻有木匠、石匠才用的矩尺曲尺),突然變得搶手起來。農夫們發現,用這帶直角的工具丈量田畝邊界、規劃田壟,竟比目測和步量精準公平得多!
一些頭腦靈活的年輕人,甚至開始琢磨用繩子打結標記長度簡易繩尺),用懸掛的重物確定垂直簡易鉛垂線)。“丈量學”這個原本隻存在於官府和匠人之間的生僻詞,竟在晉南的農夫口中流傳開來。
昔日因田界、水渠模糊不清而爭吵不休的鄰裡,如今爭執時,第一句話往往變成了:“取矩尺來!拉繩子!量一量!算一算!看看誰占理!”
幾何的種子,伴隨著“公平”的渴望,在乾涸的晉南大地上,在農夫粗糙的手掌間,悄然生根發芽。冰冷的數字與線條,第一次如此深刻地,嵌入了升鬥小民最樸素的生存訴求之中。
周鳴立於山梁,回望河穀。夕陽下,新閘處波光粼粼,兩岸青苗在微風中泛起新綠。遠處村落,炊煙嫋嫋升起,隱約傳來孩童用稚嫩聲音模仿大人爭執的童謠:“…勾股弦,分水點,量一量,最公見…”
他的嘴角,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。
一道基線定南北,
勾股算儘田水爭。
青石刻下永恒證,
丈量之學始風行。
當幾何的工具從廟堂落入阡陌,
文明的尺度,
便真正握在了求存者布滿老繭的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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