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從冰海之下浮起的陰影，並非實體，或者說，並非眾人所能理解的實體。
它沒有固定的形態，像是一團不斷扭曲、膨脹的黑暗，邊緣模糊，與鉛灰色的天空和墨藍色的海水交融在一起。黑暗的核心處，隱約可見無數閃爍的、如同垂死星辰般的慘白光點，它們構成某種難以名狀的、褻瀆幾何的圖案，凝視久了，便讓人頭暈目眩，理智如同沙堡般崩塌。
它並未完全浮出水麵，大部分軀體仍隱藏在冰寒的海水之下，但僅僅是顯露的部分，其規模就已遠超“怒濤號”數倍！一種遠比冰淵守衛更加純粹、更加古老的虛無力場，如同無形的潮汐，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。
海水在它周圍不再流動，而是凝固成一種詭異的、如同黑色琉璃般的物質。天空的光線被扭曲、吞噬，使得它周圍的空間顯得格外昏暗。空氣變得粘稠而冰冷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針紮般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。
“巡淵者……這就是真正的巡淵者……”老舵頭的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，充滿了絕望的敬畏，“深淵的觸須，虛無的化身……”
嗚——
那空靈而詭異的“淵海號角”聲再次響起，但這次，並非來自外界，而是直接從那團扭曲的黑暗核心中發出！聲音變得更加清晰，仿佛無數亡魂在耳邊呢喃，訴說著終結的必然與永恒的沉寂。
這聲音不再是單純的精神衝擊，它帶著一種強大的“認知汙染”！水手們眼中開始出現幻覺，有人看到死去的親友在向自己招手，有人看到無儘的財富與寶藏，有人則看到自己化為冰雕，沉入永恒的黑暗……心智不堅者開始胡言亂語，甚至瘋狂地攻擊身邊的同伴！
“守住心神！不要聽！不要看！”霍克船長咆哮著，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，同時揮舞著彎刀，打暈了兩個陷入瘋狂、互相撕咬的水手。
蕭徹擋在雲薇身前，毀滅劍意自主激發，在他周身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，將那詭異的低語和認知汙染大部分隔絕。但他能感覺到，自己的劍意在這純粹的“虛無”麵前，也受到了極大的壓製，如同陷入泥沼，運轉滯澀。
雲薇強忍著靈魂深處傳來的、仿佛要被同化消解的恐懼感，定星盤的光芒在她額頭明滅不定地閃爍著。與之前對抗冰淵守衛時不同，麵對這真正的“巡淵者”，她感受到的是一種位階上的壓製。對方的“虛無”本質，似乎隱隱克製著她的“星辰”秩序。
“觀測者……秩序的碎片……歸於沉寂吧……”
一個宏大、混亂、仿佛由億萬聲音疊加而成的意念，直接轟入雲薇的腦海！這意念並非溝通，而是宣告，是侵蝕！
雲薇悶哼一聲，臉色瞬間慘白如紙，剛剛恢複不少的精神力如同被重錘擊中，劇烈震蕩。她感覺自己的意識邊緣，仿佛有冰冷的墨汁正在滲透進來，試圖將她染黑，將她拉入那永恒的靜默。
“雲薇！”蕭徹察覺到她的異常，反手握住她的手腕，一股精純而略帶灼熱的內力渡了過去，同時他那充滿毀滅與抗爭意味的劍意，也順著接觸傳遞過去，如同在冰海中點燃了一簇火焰，暫時驅散了部分寒意。
雲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，深吸一口氣，全力催動定星盤。銀色的星輝不再試圖擴散淨化，而是緊緊收束，護住自身與蕭徹，如同暴風雨中緊緊守護著最後一點燈火的琉璃罩。
“沒用的……星辰終將黯淡，秩序終將崩壞……擁抱虛無，方得永恒……”那混亂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，持續不斷地衝擊著雲薇的心防。
與此同時，那團扭曲的黑暗開始了它的攻擊。它並未移動，但從它那模糊的軀體邊緣，延伸出數十條由純粹黑暗和慘白光點構成的、如同觸手般的光帶！這些光帶無視物理距離，瞬間跨越海麵，朝著“怒濤號”纏繞而來！
這些黑暗光帶所過之處，空間都仿佛被“抹除”，留下短暫的、令人心悸的虛無軌跡！一旦被其觸碰到，結果可想而知！
“避開它們！”霍克船長目眥欲裂，拚命操控著傷痕累累的“怒濤號”進行規避。船體在浮冰間艱難地穿梭，險之又險地避開幾道觸手的纏繞。一道黑暗光帶擦著船舷掠過，那片區域的船舷木質瞬間變得灰敗、脆弱，仿佛經曆了千萬年的時光腐蝕，隨後無聲無息地化為飛灰！
另一道觸手掃向後桅杆，粗大的桅杆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，中間一截憑空消失，上半截帶著破爛的帆布轟然倒塌，砸在甲板上，引起一片混亂和慘叫。
這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戰鬥！他們的攻擊幾乎無法對那“巡淵者”造成影響，而對方的每一次攻擊，都帶著規則層麵的抹殺力量！
“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死！”霍克船長看著迅速瓦解的船體，獨眼中充滿了血絲。
蕭徹眼神冰冷到了極致，他鬆開雲薇的手，向前踏出一步。他周身的氣息開始變得危險而暴烈，眼中的暗紅光芒如同岩漿般湧動。他知道，常規手段毫無意義，唯有……
本小章還未完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！
“不行！”雲薇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意圖，一把抓住他的手臂，“你不能徹底解放它！在這裡，你的劍靈會被虛無侵蝕，你會先失去自我！”
她清晰地感覺到，那“巡淵者”散發出的虛無之力，對蕭徹體內那充滿毀滅欲望的劍靈有著一種詭異的吸引力，如同飛蛾撲火。一旦蕭徹不顧一切地解放劍靈，很可能不是擊敗敵人，而是被敵人的力量汙染、同化，淪為隻知毀滅的怪物。
蕭徹動作一頓，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來自本能的躁動與渴望，以及其背後隱藏的巨大危機。
就在這僵持絕望之際，雲薇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手中那塊一直緊握的、黯淡的“觀星引”碎片。或許是受到了“巡淵者”那龐大虛無力量的刺激，或許是感受到了雲薇絕境中的堅定意誌，那碎片竟再次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波動。
這一次，波動指向的，並非遠方，而是……他們的腳下！這片冰海的下方！
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，如同閃電般劃過雲薇的腦海！
歸墟是終結，是萬物信息的沉澱之地。而這“巡淵者”，是深淵的觸須，代表著走向終結的“虛無”過程。它們本質對立，卻又同屬一個龐大的體係。定星盤是秩序的維護者，能否……利用這片區域可能存在的、與歸墟相關的聯係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