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不玩遊戲。”陳宇的聲音很輕,帶著一絲本能的防備。他試圖抽回自己的筆記本,那裡麵是他思維的王國,他不希望被外人窺探。
丘山的手指卻像鐵鉗,紋絲不動。他的力道不大,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。
周圍的同學已經注意到了這裡的異常。竊竊私語聲開始響起。
“看,丘山在乾嘛?他找陳宇麻煩?”
“不會吧,丘山最近不是變好了嗎?”
“誰知道呢,說不定是本性難移,看書呆子好欺負。”
這些聲音像細小的針,紮在陳宇敏感的神經上。他最討厭成為焦點。他的臉頰開始發燙,隻想立刻、馬上,從這裡消失。
“你不是在玩遊戲。”丘山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壓過了周圍的嘈雜,“你是在分析一個係統。一個擁有多個變量、複雜規則和動態目標的係統。”
他的目光沒有離開那本筆記。
“你把題目裡的已知條件看作‘資源’,把求解過程看作‘策略’,把最終答案看作‘勝利條件’。你拆解它,分析它,為它建立模型,推演所有可能性。對不對?”
陳宇的呼吸一滯。
丘山說得……完全正確。
這正是他思考問題的方式。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,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,一個沉浸在純粹理性世界裡的樂趣。
他怎麼會知道?
這個每天上課不是睡覺就是看窗外,傳說中打架、逃課、無所不為的同桌,怎麼可能一眼看穿他思維的內核?
“五對五的戰爭遊戲,比這道數學題複雜一萬倍。”丘山終於鬆開了手,身體微微後仰,給了陳宇一絲喘息的空間。
“十個玩家,就是十個獨立的、不可預測的變量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習慣、情緒和決策模式。”
“一張地圖,包含上百個戰略點位,上千種戰術路線。”
“經濟係統、技能組合、信息博弈……這些交織在一起,每秒鐘產生的數據量,都比這道題一整天的計算量還要大。”
丘山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,像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,正在耐心誘捕他最心儀的獵物。他沒有提“電子競技”這個詞,他知道對陳宇這種人,必須用對方能理解的語言。
“你覺得,把這樣一個混亂的、充滿人性的混沌戰場,也變成你筆下的模型,是不是一件……更有趣的事?”
“我……”陳宇張了張嘴,卻發現喉嚨乾澀。
有趣?
他的心臟不爭氣地加速跳動起來。
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、被理解的戰栗。還有一絲,被那宏大命題所引誘的……興奮。
但他殘存的理智告訴他,這太荒謬了。
“遊戲……是浪費時間。”他扶了扶眼鏡,試圖用自己一貫的價值觀來武裝自己,“我的目標是考上京大數學係。”
“考上京大數學係,然後呢?”丘山反問,問題尖銳得像一把手術刀,“進研究所?當教授?一輩子對著黑板和草稿紙,解那些已經被前人設定好框架的題目?”
“那有什麼不好?”陳宇的語氣帶上了幾分惱怒,這是他的理想,不容許彆人輕慢。
“沒什麼不好。隻是……”丘山笑了笑,那笑容裡有種與他年齡不符的滄桑,“你的天賦,不應該隻用來解題。解題,是尋找唯一的正確答案。而我說的那個世界,需要你從無數錯誤答案裡,找出那條通往勝利的、唯一的路。”
“那不一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