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前196年?穿越者青林心裡咯噔一下。
這時候劉邦剛把項羽乾趴下沒幾年,正是殺功臣殺得最凶的時候。
他掙紮著爬起來,發現自己穿了身粗麻布短打,腳上是雙快磨破的草鞋,活脫脫一個逃難的農夫。
周圍是密不透風的蘆葦蕩,風一吹,葦葉沙沙響,像是有無數人在暗處喘氣。青林剛想找個乾淨地方坐下,就聽見蘆葦叢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,緊接著是個壓低的聲音:“誰在那兒?”
聲音又啞又急,帶著股子狠勁。青林下意識地摸向背後——那裡本該有把粒子匕首,現在卻空無一物。他隻好舉起手,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無害:“路過的,迷路了。”
蘆葦分開,走出來個漢子。這人個頭不高,但肩膀寬得像口井,穿著件打滿補丁的褐衣,頭發亂得像堆枯草,臉上還有道沒愈合的傷疤,從眉骨一直劃到顴骨。最嚇人的是他的眼睛,亮得驚人,在昏暗的光線下跟狼似的,死死盯著青林。
“迷路?”漢子冷笑一聲,手裡不知何時多了塊磨尖的石頭,“這荒郊野嶺的,你往哪兒走?”
青林心裡快速盤算。這地界,這時間點,還有這漢子身上的狠勁……不會是那個誰吧?他試探著問:“聽口音,老哥是楚地人?”
漢子眼神一緊:“你問這乾啥?”
“沒彆的意思,”青林乾笑兩聲,“我也是楚地過來的,聽著親切。就是不知道現在……外麵風聲緊不緊?”
漢子握著石頭的手緊了緊,突然反問:“你知道季布嗎?”
青林的心跳瞬間加速。還真是他!季布,項羽手下的猛將,當年追得劉邦上天無路入地無門,現在劉邦懸賞千金要他的腦袋,誰敢藏他,就得被滅三族。
“聽說過,”青林儘量讓語氣平淡,“不就是那個說話算數的‘得黃金百斤,不如得季布一諾’的季布嗎?”
漢子愣了一下,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,有警惕,有驚訝,還有點不易察覺的鬆動。他沒再逼問,轉身往蘆葦深處走:“跟我來,彆出聲。”
青林趕緊跟上。走了沒幾步,漢子撥開一叢特彆密的蘆葦,後麵竟然藏著個半地下的窩棚,勉強能容下兩個人。窩棚裡堆著些乾草,牆角放著個破陶罐,裡麵大概是水。
“坐吧。”漢子往乾草上一坐,把石頭放在手邊,“我就是季布。你要是想領賞,現在就能去報官,千金到手,夠你快活一輩子。”
青林盯著他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:“拉倒吧,千金是不少,但也得有命花。你季布的人頭那麼好拿?再說了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我瞅著你不像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。”
季布的肩膀幾不可查地抖了一下。他低下頭,看著自己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,聲音悶得像從地底下鑽出來的:“以前……殺的人是不少。”
接下來的幾天,青林就跟季布擠在這個窩棚裡。白天不敢出去,隻能靠季布藏起來的幾塊乾糧和野果充饑,晚上季布才敢出去找水,順便探探風聲。青林這才知道,季布已經逃了快一年了。
“先是藏在濮陽一個姓周的家裡,”季布啃著個硬得能硌掉牙的野果,含糊不清地說,“後來劉邦的人查得緊,周家沒辦法,就把我頭發剃了,穿上粗布衣服,跟他家奴仆混在一起,賣到魯地朱家去了。”
“朱家?那個大俠朱家?”青林有點驚訝。史書記載裡,朱家確實是救了季布的關鍵人物。
“就是他,”季布點點頭,眼神柔和了點,“朱大俠一眼就認出我了,沒聲張,把我安排在田莊裡乾活,還跟我說,他會想辦法救我。”他苦笑一聲,“結果我沒忍住,跟管田莊的監工吵了一架,把人打了,怕連累朱家,就跑出來了。”
青林看著他懊悔的樣子,心裡有點不是滋味。這就是那個讓劉邦恨得牙癢癢的季布?明明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,偏要在亂世裡拚殺。
“那你現在打算咋辦?”青林問。
季布沉默了。他望著窩棚外搖曳的蘆葦,眼神裡滿是迷茫:“不知道。逃吧,能逃一天是一天。實在不行……”他摸了摸腰間,那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,“總不能被劉邦活捉,丟了項羽麾下將士的臉。”
青林知道他想乾啥。這硬漢寧死也不願受辱。他趕緊轉移話題:“你說那朱家,真能有辦法?劉邦現在對項羽的舊部恨得要命,連鐘離眜都被逼得自殺了,你這情況,比鐘離眜還嚴重。”
提到鐘離眜,季布的臉色沉了下去:“都是兄弟……”他咬了咬牙,“朱家是個信人,他說會想辦法,就一定不會食言。隻是……”他歎了口氣,“劉邦那老小子,猜忌心重得很,怕是不容易聽勸。”
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熬著。窩棚裡越來越悶,乾糧早就吃完了,隻能靠季布晚上出去摸點魚或者挖點野菜充饑。有一次,季布出去得特彆晚,回來的時候胳膊上多了道傷口,血把袖子都浸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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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咋了?”青林趕緊撕下自己的衣角給他包紮。
“碰到劉邦的巡邏兵了,”季布疼得齜牙咧嘴,“還好我跑得快,鑽進水裡才甩掉他們。就是被箭擦了下,不礙事。”
看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,青林心裡突然有點不是滋味。他是來做時空觀測的,按理說不該乾涉曆史,但看著眼前這個硬漢明明有一身本事,卻隻能像耗子一樣躲在洞裡,實在有點憋屈。
“我說,”青林猶豫了一下,“你就沒想過跟劉邦乾?他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,你要是歸順了,未必不能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季布猛地打斷他,眼睛瞪得像銅鈴,“我季布是項羽的人,就算他兵敗身死,我也不能去投靠劉邦!那樣的話,我跟賣主求榮的小人有啥區彆?”
“可你這逃亡的日子,啥時候是個頭啊?”青林也有點急了,“你死了倒是痛快,可那些惦記你的人呢?朱家為了你冒著滅族的風險,還有以前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,他們難道希望你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蘆葦蕩裡?”
季布愣住了。他張了張嘴,想說什麼,最終卻隻是把頭埋進膝蓋裡,肩膀微微聳動著。青林這才發現,這個在戰場上從不皺眉的硬漢,原來也有這麼脆弱的時候。
又過了幾天,季布突然變得坐立不安。他總是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,有時候會突然站起來,在窩棚裡轉圈。